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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水清給他的,是刺殺他自己的機會,易星寒卻未必只能殺淺水清。
殺死眼前的皇帝,讓整個天風陷入一片動盪之中,豈非比殺死淺水清更來得有價值?!
秋水劍再刺,在空中劃出悽厲炙銳的光弧,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帶著慷慨就義的從容。
淺水清鐵掌連揮,重重拍打在他的身上,他卻不理不顧,寶劍勁刺。這一劍來得太快,太急,太勢不可擋,周邊的武士才剛剛反應過來,甚至來不及抵擋,一劍當空,已刺向蒼野望的眉心。
那一刻,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蒼野望臉上震驚,震怒,還帶著絲絲驚恐的表情。面對那驚世駭俗的一劍,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同樣無力反抗。
「啊!」那是淺水清發出的大吼。
易星寒心神一震,淺水清竟直撲上前,一把抱住蒼野望的身體,一個翻身滾下龍椅。
劍刺龍椅,真氣激盪出漫天碎裂的木屑,可見這一劍之兇狠。
一劍無功,易星寒收劍再刺,他知道,自己絕不會有再刺出第四劍的機會了。
此時淺水清力道方衰,再擋不住這要命的一擊。
那個時候,他卻做出了一個易星寒沒有想到的選擇。
他一個翻身,將自己完全壓在了蒼野望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來抵抗易星寒這要命的一劍。
撲。
血花迸現,一劍穿胸,正刺在淺水清的胸口上,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身體內。
易星寒愕然看向淺水清,對方的臉上,同樣是決絕無畏之情。
「易星寒,不怕死的不是只有你一個。」
曾經的話語,赫然迴蕩在易星寒的耳邊,他看著對手慷然就死的表情,竟再刺不下去。
長矛武士們終於在這要命的時刻趕到,無數長矛利刃從背後穿透他的胸膛,幾乎在一瞬間將他捅成了一個渾身露血的大篩子,更有無數武士飛身而來,壓在淺水清和蒼野望的身上,誓死護主。
痛楚如一汪湖水,淹沒了他的身體,眼前漸漸浮現出那片金碧輝煌的意象,他仰首噴出一口悽厲的血箭,在旋轉的時空中仿佛觸摸到群星閃爍的冬的荒漠。
真的嗎?
我就這樣死去了?
易星寒看著那片穹頂殿頂。
好輝煌的聖殿啊,曾幾何時,也渴望馳騁沙場,保家衛國,卻原來,一切都只不過是夢幻一場罷了。
武士的長矛在他的身體裡穿捅辭挑,幾乎將內臟挑爛刺碎,他卻依然屹立不倒。
眼前浮出點點笑意,那是看向淺水清的。
嘴唇蠕動,仿佛是在說:「三次釋放,一次還清。」
他本可以就此殺了淺水清的,卻在最後的一剎那放手了。
砰!
身體重重地倒在這龍風殿的大殿上,雙目圓睜,死死盯著上空,仿佛想要看清什麼,單手虛抓,又仿佛要抓住什麼,再不肯放。
淺水清緩緩站了起來,看著易星寒的屍體,心中亦是一片悵然。
為什麼?為什麼他最後時刻有機會殺了自己,卻放棄了?
他不明白。
或許是因為他說過,自己的存在,對天風帝國未必是件好事。
又或是因為,他突然覺得殺死自己已經毫無意義?
他不明白,也不知道,自以為可以看透世間人情的淺水清,在這一刻,卻亦茫然了。
身後,響起的是蒼野望厚重的聲音:「淺水清,你救了朕一命。」
淺水清恍若不覺,捂著胸前的傷口看向那已經被驚得完全無措的丞相南山嶽。
「這一切,終於結束了。」他喃喃自語。
……
「喂,八尺。」離楚突然喊。
「什麼事?」男孩無精打采地用手裡的木棍揮打著草叢。
難得在這裊無人煙的叢林中認識兩個朋友,他們卻很快就要離開了。
驚虹人的騎兵已經順著那條小河一路向林外走去,無雙和離楚不可能再繼續逗留在叢林中,儘管為大局故,他們不敢做出騷擾舉動,但依然要立刻向自己人報信,不管來不來得及。
「反正你在這裡也沒什麼親人了,不如就跟我們出叢林吧。」
「出叢林做什麼?」八尺問離楚。
「恩……上學堂啊。你幫我們找到了驚虹人的密道,淺水清肯定會賞你的,以後你就不用擔心生活了。」
「淺水清是什麼人?」小傢伙常居山林,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一個打仗不錯的傢伙,但是很陰險,很狡猾,還很……兇殘。」離楚不願意說淺水清的好話。
沒想到八尺卻突然跳了起來:「那太好了,我決定了,我要跟淺水清去當兵。」
「啊?」無雙和離楚都吃了一驚:「你還是個孩子,而且淺水清……」
八尺大叫:「別看我年紀小,在這叢林裡,就算你們來了,也未必能躲得過我的陷阱。當兵打仗,只有殺人和被殺,那有什麼兇狠不兇狠的事。只要是能打勝仗的將軍,就值得追隨。只要淺水清能打勝仗,我就跟他。我跟你們出林,以後你們兩個就是我大哥,咱們就是叢林三傑。」
年少好玩的心性,讓八尺隨口說出了這個極具江湖氣息的別號,誰能想到,這個一時興起所取的綽號,竟會在日後令所有敵人聞名喪膽。淺水清愛徒詭八尺之名,更是享譽整片大陸,最終成為繼淺水清之後的又一位出色的戰將。當然,如今的他,還只是一個未成熟的孩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