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蒺藜、尖樁、鉤刺、鹿角,在夏風的吹拂下,像野草一樣茂密滋長,到處都是壕溝,土牆,拒馬和數不盡的翻板陷阱。戰爭將一片遼闊的土地變成一片充滿殺機的墓園,任何人未經過允許踏上這片土地,等待他的都只有死亡的命運。
寒風關的荒蕪圈被天風人搞成了一場規模盛大的聚會,數以萬計的天風軍人在寒風關城前忙碌,絲毫無視於主人的感受。
驚虹人當然也不會任由對手在自己的家門前如此囂張。
小摩擦會因此而不斷發生,斥候刺探、游騎騷擾、試探性進攻等,每天都在進行。
他們彼此都在測試對方的底線,在真正的大戰來臨之前,總是試圖盡最大可能的為自己爭取到有利的形勢。這場摸底的結果是驚虹人最終選擇放棄外圍,困守中央,而天風軍則步步緊逼,直到進入對方的火力邊緣處。
在這種局勢壓迫下,驚虹人被逼不得不再一次提高他們的防禦力度,加強警戒,隨時防備敵人的進攻。
雙方的戰場指揮官,烈狂焰和孤正帆,每日都會親自巡查軍隊防禦,鼓舞士氣,偶而的,他們也能彼此遠遠地見上一面。
「前些日子,陛下已經向驚虹孤正帆發出了正式通牒,稱止水臨海公主目前仍在驚虹國內,要求孤正帆立刻將人交出,看樣子,陛下已經下定決心,要不了多久,就要全面攻打寒風關了。」說話的,是龍牙軍帥鴻北冥。
戰爭從來都需要一個藉口,向孤正帆索要止水公主,不過是為了師出有名罷了。根據天風人的說法,天風太子蒼瀾對臨海公主那是「傾慕」已久,天風人若能得到她,自會對其愛若珍寶。當然,這兩個人一旦成其婚配,天風人合併止水一事,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了。
至於她現在還是別人的兒媳婦一事,天風人則自動忽略了。政治場由來如此,只選對自己有利的那面去做。
孤正帆當然也明白,自己無論交不交人,天風人都不會放棄攻打驚虹,所以他對此通牒置之不理。這樣一來,天風人便有了對驚虹宣戰的最好藉口。
這刻鴻北冥這麼說,顯然是指離全面開戰已為期不遠。
烈狂焰的目光投注在那片高大的城牆上,悠然問道:「寒風關內,如今情況如何?」
「孤正帆已召開誓師動員大會,聲稱他必定會全滅我軍於寒風關下,暴風軍團雖為我天風主力,最終亦將步鷹揚軍之後塵。」
「哼,好大的口氣。」
鴻北冥笑道:「口氣再大,終究是要在戰場上見真章的。古人有云:擁有驕傲而無能的敵人,是一種福氣。」
烈狂焰也笑道:「孤正帆的確很驕傲,不過要說無能卻也未必。」
「正因此,能在這裡擊敗他,也就更顯我軍神威。嘿嘿,對手就是要有些水準,打起來才過癮呢。」
「卻只怕,又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了。」烈狂焰輕輕嘆息。
後方一名傳令兵突然飛奔而至,高聲大喊:「報!鐵風旗淺水清帳下,荊棘營營主無雙求見,稱有緊急軍務要見烈大元帥!」
第四十三章 追索(1)
營帳里,烈狂焰靜靜地看著淺水清寫給他的信。
在他身旁不遠處,是無雙獨自一人立於帳下。
看完信,烈狂焰微微想了一會,才說道:「你家將軍,除了要你帶這封信給我,還有沒有跟你說過些別的什麼?」
「我家將軍說,天風驚虹兩國,百年來從未有過和睦相處的日子。這些年,天風人的戰略重心一直都放在止水身上,對驚虹人的動向觀察,只怕會有欠周全,而驚虹人卻一直在對我國虎視耽耽。年前孤正帆出兵,正是在這種蓄謀已久的情勢下出手,其大敗鷹揚軍團絕非一時僥倖。也正因此,孤正帆才敢於出兵和我天風軍對峙。如果單純的將驚虹人的出兵,看作是一場利益誘惑下的戰略敗筆,只怕會反中對手的陰謀,因此勸烈帥一定要小心謹慎。目前淺將軍在朝中還有些待辦的事未辦完,等他辦好之後,就會向陛下請求出兵西南,屆時他將與烈帥一起征戰沙場,請烈帥在他來之前,暫勿對寒風關發起全面戰爭。」
「那麼他有沒有跟你說國師批命之事?」
無雙猶豫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
烈狂焰深深嘆了口氣:「水清的意思,我其實很明白。他是在知道我將是我今生最後一場大戰後,才有的憂慮與擔心。其實,他真正怕的,不是我暴風軍團在這寒風關下出現不利的戰局,他所擔心的,只不過是我一個人而已。不過可惜,他這份擔心卻是多餘了。」
烈狂焰站了起來,背負雙手朗聲說道:「我烈狂焰戎馬一生,幾乎一輩子都是在打仗中度過。曾經的一味只靠勇武打仗,到後來才潛心修讀兵法。我的成就,是踏在敵人的屍骨之上,卻也是踏在了自家戰士的屍骨上。很多時候,為了求取勝利,我不得不狠心送自己最優秀的戰士上那血肉沙場,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那裡,成就的,卻只是我一個人的榮耀。」
「當年國師為我批命時,說我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可知我聽在心中,反而感到無比欣慰。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和自己的戰士一起戰死在沙場上,那麼我也算死得其所,死而無憾。至少,對那些因為我或對或錯的命令而造成的一個個戰士們的犧牲,也算是有所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