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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笑了起來。
有生以來,他從未笑得如此溫存,如此好看過。
……
榮萱宮裡,淺水清繼續為姬若紫梳理著她那一頭長髮。
當形勢的走向不那麼妙的時候,就暫時先讓一切回到起點。
淺水清赤裸著上身站在姬若紫的身後,很用心地做著手頭的工作:「娘娘的秀髮,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麗的。發質柔軟,根根絲滑,雖千頭萬緒,卻是井井有條,順而不亂,水清羨慕得很呢。」
姬若紫捂著嘴嬌笑:「每日裡經常梳理,自然也就順了。想將軍治下,有兵一萬六千之眾,就仿如那女人的頭髮,亂而駁雜,不易駕御,不也是依靠那每日梳理之功嗎?」
淺水清立刻回笑道:「我那鐵風旗的士兵,充其量也只是如這和尚頭上的三寸新毛,不需梳理,只要沾水即直。娘娘的這頭長髮,怕是只有大梁城的十萬守軍,可堪比擬了。」
姬若紫立刻嬌嗔:「大梁守軍,如今亂如雞窩,盤根錯節,錯綜複雜。將軍若是比成那乞丐頭上長虱之發,還有些可比性,比起我,那豈非是太看不奴家了。」
她用到奴家這個詞時,語氣分外妖嬈,淺水清的眼越發眯了起來:「如今止水這個乞丐,身上的每根毛髮都在亂命之中,那唯一能掌控全局的大腦,又被娘娘一剪刀給挖掉了,既如此,又如何讓這空心無腦之物,恢復清潔,還得請娘娘這樣的清理高手,為本將指點一二呢。」
姬若紫笑得越發開心起來:「清理止水,那是皇帝陛下的事情,若紫不敢越權,至於那頭亂髮嘛,或許我還可以提點意見。」
「娘娘請說。」
姬若紫卻嗔叫道:「哎呦,我這肩膀,怎麼又酸痛起來了。剛才有人的下手好重哦。」
淺水清苦笑著為姬若紫輕揉肩膀:「這樣可好些了?」
姬若紫在那一刻似乎沉醉於淺水清的按摩之中,也不說話,只是閉目享受,過了好一會,不見淺水清催問,這才笑道:「將軍好氣度,好耐性,若紫佩服。」
頓了頓,她輕聲說:「大梁守軍這頭亂髮,已不是梳理可輕易解決之道。若要下硬功夫,輕則頭髮斷裂,重則頭皮扯落。若要理順它,就得先讓它乾淨起來。待洗淨之後,方可動手,徐圖緩之。」
淺水清淡淡道:「若話止於此,我只能保證娘娘不會死。」
姬若紫只是一笑:「大梁十萬守軍,五千為一統屬,兩萬為一中屬,十萬有一總領二副領,總計有大小將軍二十八人。鄒白永死後,周之錦即其位,其人好色,以色誘之可成。周之錦之下,有馮然,韓偉,章秀易,或貪豺,或好色,皆可用之。何文,方輝,邵華飛乃鄒白永一黨,死忠之人,不除之則其患難平。」
「這些周鑫林也能告訴我。」
「後宮之女,為爭寵於前,常與宮外多有接觸。宮外之人,欲借那枕邊之風而得升遷,宮內之人,也需那宮外之人做依仗。若要周之錦乖乖聽話,非珍妃出面不可。馮然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句話,他就可為你賣命。韓偉與太子妃之間交往甚密,章秀易性格貪婪好豺但卻不近女色,曾貪墨大批軍餉,為我捏著把柄後也聽命於我。此外,符凡,周成,魏天松等人,與宮中的哪些人多有往來,我皆清楚。只要將軍肯依我意,我擔保大梁城十萬守軍絕不會有事。」
淺水清握著那頭秀髮的手,終於漸漸松展開來。
仔細想了一會,他才沉聲道:「止水已經被腐蝕到了如此地步嗎?」
姬若紫輕聲嫣笑:「中梁即腐,外力輕推一把則房倒屋塌。止水積弱,豈因戰事而起。若果真如此,為何天風人年年開戰,卻只見興盛,不見衰落?」
淺水清點點頭,承認她說得有道理。他背著手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然後才說:「我本來以為你會有什麼好建議,沒想到卻是這樣。」
姬若紫立刻道:「我們女人考慮問題,和男人自是有所區別。國之大事,男人們所考慮的總是如何通過某種手段,或激勵,或懸賞,或威逼利誘,使大家為其傾心。女人們沒有這樣的條件,不可能號一語而令天下,即如此便惟有在細節上做文章。那制一策而定天下的事,只有男人可做得,但那細微到細枝末節每丁每士的細膩做法,卻只有我們女人才能做到。兩者雖是異曲,卻可同工。淺將軍若想聽那傾盡天下之妙計,我姬若紫是拿不出來的,若只是想安安穩穩度過這眼前最困難的時期,我姬若紫還是可以做到的。大梁十萬守軍,我可以保證淺將軍至少能順利控制一半以上的將軍。將軍再撤換掉一批不聽話的將軍,則大事可定。羽文柳雖死,但是哪些人可能不滿,哪些人會忍氣吞聲,再沒誰比我們這些宮中女子更清楚的。你用好我們,自然就不用擔心此事所引發的後果。反正只要眼前難關過去,那大梁城之外的麻煩,就不要將軍來承受了。天風人十餘萬大軍一旦進駐大梁城,天下底定,將軍大功告成,從此官途無限。那後來人的麻煩,又何需將軍顧慮呢。至於那殺國主的不佳名聲嘛……」
姬若紫捂著嘴吃吃笑:「將軍名聲本就不佳,想來也是不會在乎得了。」
淺水清看著姬若紫那嫵媚的笑,一時竟有些呆了。
……
「將軍,我的頭髮還沒有梳好呢。」耳畔傳來姬若紫不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