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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他終究沒有說,有些道理,他終究不能講。
他或許不是一個優秀的士兵,但他絕對是一個優秀的將軍。
這個世界有時就是那麼不公平。
有些人,天生就適合領軍,有些人,則只適合被率領。
下意識地,淺水清喜歡蘇雲。因為他象自己一樣,敢於反抗一切不公。
敢於反抗上司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敢於反抗上司的將軍,卻絕對是一個好將軍。
但是他卻不能說出來。
因為現在的蘇雲,終究只是一個士兵。
他絕對不會因為這個蘇雲展現出他那所謂的敢於頂撞的豪氣就對他破格提升,因為那只是在鼓勵和縱容所有士兵都這樣干。
這一刻,話理已說得夠通夠透,所有的新兵全都收了聲,再不敢有任何怨氣發出來。
只是蘇雲,臉蛋漲得一片通紅,卻依然不願離去。
淺水清眉頭微微一皺:「怎麼,和你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
蘇雲大口地喘著氣,搖搖頭說:「多謝營主指點,我明白了。營主說得是,我們這些新兵,的確還太幼稚,也沒有資格質疑上官,違背上官。可是……」
他咬咬牙,抬起頭來望著淺水清:「可是我還是不服。」
淺水清等人都是一楞:「為什麼?」
蘇雲大叫起來:「因為還有一批人,他們也是新兵,可他們也是什麼都不做!!!」
他長臂一指,帶出不滿的喧囂,奔騰向那不遠處的後方。
那裡,四十三名新兵,正呆呆地望著他們,不知所措。
第二章 奴役
對於申奇來說,今天一天的遭遇,差不多是他一生經歷中的不幸的總和。
他今年才二十歲,正是花季少年。他從出生的那天起,就是含著金湯勺來到這個世界。
他的父親疼他,母親愛他,家人照顧他遵從他,但有所求,必有所應。他是家中長子,將來註定是要繼承家業的。他自己也爭氣,幼熟詩書,少知禮儀,申楚才對他愛若珍寶,常說申氏一門,惟吾子獨秀。
然而他縱然再聰明,再懂禮,終究是個世家子弟。他雖然懂詩詞,知進退,懂得善待下人,博取善名,知道尊敬父母,孝順長輩,可他卻從沒真正見過這世間險惡,也不懂那韜略心機。
他能吟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卻從未想到過有一天,這不測命運竟然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他本是天生貴胄,這刻卻如階下之囚般成了將赴沙場的軍人。
天知道在那之前,他連一天的刀槍都沒摸過,他連摸把菜刀,都要被父母訓斥為不求上進。
而現在,他卻得學著怎樣去殺人了。
甚至在這之前,他就得先適應軍隊中的生活習慣。
這一切,在他眼裡,便仿如一場噩夢一般。
大軍行走了一段時間後,申家子弟大都已經疲憊不堪,他們連站都站不動了。
但是新兵和老兵引發的那場爭論,那番長官的教訓言辭,他們還看在眼裡,聽在心中。
他們驚訝,這世界怎會有這般殘酷的道理,但很快,就變成惶恐————在蘇雲的手指向他們之後。
然後,他看到淺水清笑了起來。
風送來了他和蘇雲的對話。
「你說得沒錯,這的確不太公平。那麼,這件事我就交給你去做了。」
「將軍的意思是我可以安排他們做事嗎?」
「沒錯,因為你有這個權利。你和你在新兵營里的那些兄弟,論資歷,是不如第三衛的那些老兵。可是那幾個,卻連你們都不如。你們好歹也在新兵營里呆過,而他們……卻連刀槍都不會拿。所以,在他們面前,你就是個老兵。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想怎麼安排他們就怎麼安排他們。」
這句話,傳到申家子弟耳中,整顆心都涼了下去。
於是蘇雲來了,帶著一批新兵。
來到申奇他們的身邊,帶著餓狼般的眼神,虎視耽耽地看著他們。
「由現在起,你們幾個,負責我們那幾車的糧食運輸。」一個新兵指著他們叫喊。
申氏子弟顫顫驚驚,卻沒人敢違抗。
淺水清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夠明白了。
長官的命令,是不可以隨意違背的,哪怕那是錯的。
幾名新兵象押解犯人一樣把申奇申童他們帶過去,交代他們要注意的事項,然後用輕蔑的眼神看他們,用冷嘲熱諷的口氣笑話他們,一如那些老兵對待他們一樣。
曾經的天璜貴胄,在這群新兵的眼裡,只是一群可供利用和壓榨的勞力而已。
……
吃過飯,大隊又要開拔了。
一車一車的糧食,雖說是用牛馬來拉,但是畢竟負擔太重,在過一些難行路段時,是需要人力來擔負的。申家四十三名子弟兵,要負責起十輛大車的正常行進,對他們來說,這是不可想像的一個難題。
他們不知道要在牲畜發力前,在車後用肩頭頂上一把,也不知道用馬鞭抽打牲口,保證它前進的路線不會彎曲,更不懂得如何掌控手中的力量,以免一鞭子下去,牲口們發怒,作反不干。
於是,他們很輕鬆的把所有的工作弄得一塌糊塗。
數十名督促的新兵憤怒的大吼,他們沒想到世上竟還有這麼沒用的人,連這點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四十多名勞力上來,非但沒讓工作的效率增加,反而由於他們的笨手苯腳把事情弄的更亂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