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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變了,在那天在戚天佑的墓前立下那個誓言之後,他就徹底變了。
為了自己,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自己想保護的兄弟,他可以殺盡天下一切人。
這個誓言,他做到了。
但他卻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似乎少了些什麼。
靈魂在飄散,注意力難以集中,以至於眼前一片朦朦朧朧,直到那聲憤怒的呼喊,將自己的精神重新又喚了回來。
「淺水清,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這個屠夫!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他輕聲說:「他醒了?」
「恩,很激動……已經打昏他兩次了。我說,要做就做個徹底,幹什麼還留這麼一個傢伙?」方虎有點想不明白。
「這個易星寒,以後對我們會有大用的。留著吧。」
「聽你的。」方虎做了個手勢,一個士兵再次對準易星寒的後腦來了個兇狠的悶棍。
憤怒的呼喊停止了。
從草地上坐起來,看看四周的環境。
這裡是個小山坡,前面有一片樹叢,再往前就是運兵道了。他們現在位於北門關的對角,處於京遠城—北門關和南門關—北門關這兩條運兵道的夾角之中。
有樹林的遮擋,沒人能看見叢林後有一支多達八百人的隊伍隱藏其間。而他們,卻可以同時看到兩個方向的動靜。沐血帶了四百名戰士砍倒樹木,破壞道路,布置陷阱,阻敵交通,斷其歸路。這主要是為了防範京遠城的來軍。
「咱們的斥候有發現嗎?」
「屁都沒有,這一帶安靜得象墓地。」方虎回答。
「那就好,讓大家輪流睡覺,等候前方的消息吧……讓剛乾完活的兄弟們先休息。」
「恩。」方虎點點頭。看著淺水清躺了下去,他也不客氣地躺在淺水清的身邊。
「淺哥兒。」
「恩?」
「聊聊吧。」
「切。」淺水清撲哧一笑:「哪來那麼多好聊的?好好休息,沒準下一會就得上馬做戰了。」
方虎長嘆了口氣:「睡不著啊。沒準運氣不好,今天這一戰,就是最後一戰了。一睡下去,以後想醒都醒不了嘍。」
淺水清給了他一下:「別說晦氣話。」
「不是晦氣,只是突然感覺,自己早晚有這麼一天。咱們當兵的嘛……不是陣前死,就是馬上亡。早死晚死都一樣,有話憋著不說,死的時候都不甘。」
淺水清閉著眼道:「這一仗下來,只要能活著,以後都不用擔心死不死的問題了。」
「是啊……軍部要是不給個咱哥幾個大點的官做,我他媽第一個不干。這可是三重天啊!咱天風人十年都沒能拿下來的關卡啊!不對,是一百年沒打下來的關卡啊!眼看著就要被咱們幾個在一天一夜的時間裡給連下兩關。這事……想想都滋潤。」方虎樂呵呵的笑。
「恩。」淺水清繼續小寐。
「等打下了北門關,我他媽就去找個女人樂樂。」
淺水清沒搭理他。
「我是說找個相好的……做老婆的那種。」方虎補了一句。
「這樣好,省得你再去強姦女人。」淺水清淡淡回答。
「你他媽就忘不了這事了是不?強姦女人也比你個屠夫強,一口氣殺近四千人!」方虎笑罵。
淺水清的臉色微微一變,方虎立刻知道自己錯了:「對不起,淺哥兒。我知道你心裡也難受。」
「沒什麼,要麼不做,做了就別後悔。」淺水清長呼一口涼氣:「老實說,你現在是不是有點怕我了?」
方虎立刻點頭,後腦勺在草地上磕得咣咣響:「恩,淺哥兒,我不是怕你了,我是服你了。這天底下,還真沒你不敢幹的事。殺逃兵,挾持雲家大小姐,殺衡長順,打南門關,殺戰俘,再打北門關。我說你他媽的膽子真夠大的,這天底下怎麼就沒你不敢幹的事呢?」
淺水清呆呆地看著頭頂的那片天空,看著天空那幾片雲彩飄過,悠悠的說道:「有些人,人有多大個,膽有多大個。我算是這一類吧。」
「恩,你算。」方虎很肯定的點頭:「我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幫戰俘死時的叫喊。那場面……我好久沒有害怕的感覺了。淺哥兒,以後……我是說如果有以後的話,這殺戰俘的事,能不干就別幹了。最起碼別喊我幹了。」
「怕了?」
「怕了。」
淺水清心中一陣寂然。
這個世界上,能讓方虎說害怕的事,終究不是太多。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淺水清突然說:「我小時候的故事。」
「你說。」
「我們家小時候,對門有戶人家,養了條狗。那狗不錯,是條大狼狗,很兇猛的,是個看家護院的好幫手,曾經抓住過小偷……還有隔壁家一隻雞。」
「然後呢?」
「那一年……我大概七歲吧。有一次去隔壁家玩,結果他家沒人。我閒著沒事,就去逗狗。」
「那狗那麼凶,估計不會給你面子吧?」
淺水清揚起一隻手臂,上面有道淡淡的痕跡:「這是那時留下來的。現在看,是沒什麼印子了,當時可疼得厲害。」
「唔。」
「被咬了之後,我什麼也沒說,一個人悄悄跑回家裡,找點藥給自己塗上,然後把手臂一包就算完事。所以,始終都沒人知道我被狗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