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南無傷抱拳應聲:「鴻帥英明!!!」
鴻北冥卻喃喃道:「不過我堅持不肯退兵,最重要的那個理由就是:我相信,淺水清一定會來。」
這一刻,他對淺水清的了解,一如多年的老友。
……
勞累的,不僅僅是天風軍,守城的止水士兵也已經用脫了力。
他們奮戰一天,幾乎耗盡了身上的每一分力氣。
揮砍的動作,成了慢鏡頭,以往一刀便可砍死的敵人,到現在,往往要補上四五刀才會咽氣。
雲梯依然在延綿不斷的架上去,但是登城的士兵,卻已越來越少。
天風軍已由全面進攻狀態,轉為局部進攻,其餘地方牽制。
一道血色身影卷舞出滔天的氣勢,從戰火紛飛的城頭向著指揮塔樓飈進。怒吼聲震天裂地:「將軍,為什麼還不向京遠城求援?兄弟們都快要頂不住了!」
正是拓拔開山。
原來這名有著鋼鐵般意志和用不完的力氣的漢子,終於也開始感到了疲憊。
范進忠遙望遠方,淡漠而從容的回答:「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開山啊,此戰,鴻北冥已敗定,實無必要多此一舉。」
「可是咱們的兄弟也快撐不住了。天風軍戰力太強,再這樣打下去,兄弟們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范進忠的眼神在那一刻,迸射出無畏的堅決:「開山,這些年來,咱們止水人多年應對天風軍,從無大勝之日。雖能將天風軍擋在關外,卻只能偏安一隅,你可甘心?」
拓拔開山一楞,搖了搖頭。
「那麼今天,我們就有機會大敗鴻北冥。如今已經打了四個多時辰,天色漸暮,龍牙軍與大風鎮各路將士體力消耗巨大,最多再堅持小半個時辰,就得收兵回城。到時候,咱們只要派出騎兵隊乘勢掩殺一番,則此戰大勝可期。這將是我止水軍近十年來第一次有機會斃敵於關外,甚至有可能藉此機會搶回孤星城!可要是放了求援烽火,也許鴻北冥現在就會退兵,他現在的士兵還沒到山窮水盡之時,撤退尤有餘力。到時功虧一簣,豈不可惜?」
「原來大人抱的是全殲敵人的打算嗎?只是這樣一來,我們的士兵怕是又要辛苦許多了。」
范進忠苦笑:「成大事者,豈可在意生死數量。士兵死了,可以再補充,打不了勝仗,只怕一輩子都沒法在天風軍的壓力下翻過身來。抱飛雪素來與我不睦,他這次回京,怕是要借梁史案給我安上些罪名也說不定。偏巧鴻北冥這時率軍來攻,若是我們能打好這一仗,則任他抱飛雪再怎樣污衊我,怕也是沒用的了。」
「國逢戰事,諸將卻搞內爭,這樣的仗又如何能打……」拓拔開山也是一陣心酸。「范大人鎮守北門關這些年來,從未出過差錯,為什麼總領卻非要把你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來對待呢?真是令人想不明白。」
一顆火熱的心溢出那滾燙的胸腔,長長的嘆息聲中,范進忠的聲音充滿了無奈:「正是因為從無差錯,所以才有問題啊。一個國家,是不需要兩個名將的。」
拓拔開山的心徹底寒了下去。
這些年來,范進忠鎮守北門關,屢次打退天風軍的進攻,聲譽雀起,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抱飛雪的地位。倘若他是抱飛雪的嫡繫心腹,抱飛雪到也能容他。偏偏范進忠在國內屬於清流系,而抱飛雪則屬於激進派。清流系的人多文官,萬事求穩妥,主張韜光養晦,避強堅守,而抱飛雪則認為長此下去,被天風人壓得寸步難出三重天,止水早晚必亡,因此主張聯合諸國,主動出擊。兩系人在朝中爭得是風起雲落,天昏地暗,抱飛雪若能容得下堅守派的范進忠,那才叫有鬼了。
梁史案一出,抱飛雪處理的動作之快,之猛,之烈,遠超眾人的想像。范進忠立刻意識到,抱飛雪是想借著這次機會來對付自己了。
很顯然,他希望能在雨季結束之前,解決北門鎮守的問題,在下一次的守城大戰中,將勝利的榮耀光環戴在抱飛雪自己的頭上。
前次飛雪衛千里奔襲,勞而無功,已經讓抱飛雪大丟面子了,他迫切需要一場完美的勝利來證明自己依然是止水第一名將。
所以,范進忠不能,不願,也不可以求援。他不能讓鴻北冥跑掉,更不能讓京遠城的人來分了自己的功勞,搶了自己的榮耀。
他不但不能求援,而且還要大勝天風軍,以此來作為自己最好的護身符,擋箭牌。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事態的發展,竟遠比他想像中要來的快而猛烈得多,其變化,更是令人瞠目結舌,難以應對。
東城門的一騎快馬挾著風雷之勢奔來的時候,帶給范進忠一個消息:有一支部隊,正從後方趕來,說是奉命調防北門關,協助防守。
范進忠的臉色陰沉如水:「來了多少人?」
「總計八百之數。」士兵回答。
「為什麼我沒有收到調防令?領頭的是誰?」
「一個叫淺水清的衛校。」
「淺水清?沒聽說過。他們奉誰的命令來的?」
「說是奉了荊忠守的命令,他們有荊鎮守的印信文件,證實無誤。」
范進忠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凝結成一個川字。他背著手在指揮塔樓上反覆踱了幾步,不知在想些什麼。身邊的一位戰將,領悟了他的心思,突然揚聲說道:「大人,那個易星寒,不是就在南門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