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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之後,費力終於出獄,他發誓不管是天涯海角,也要尋到他曾經朋友的下落,證明自己的無辜。」
說到這,雲霓別有用心地看了一眼鴻雁,鴻雁的心微微一跳。
「那他找到了嗎?」她問。
雲霓笑著點頭:「是的,他找到了。原來他的朋友躲在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在拿走了他們一起做生意賺來的所有錢後,他甩掉了自己的女人,試圖重新過上全新的生活。為此,他明知費力是冤枉的,卻也不出頭為其證明,為的就是怕費力找他,拿回錢財。」「這樣的朋友實在可恨!」鴻雁氣憤地叫喊:「那幫官吏也著實無能,既然都沒找到人,又怎能判人殺人呢?那個費力當立刻把人抓回去,以讓官府為自己沉冤昭雪。」
雲霓吃吃地笑了起來:「讓你猜對了一半,費力的確把他的朋友抓了回去,但他沒有讓官府為自己洗雪冤屈。」
「那是為何?」
雲霓笑道:「費力把他的朋友抓回去之後,對著那些曾經判他刑的人說:看,這就是你們在二十年前說我殺死過的人,現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你們的面前。然後,他突然拔出一把刀來,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刀將那個朋友殺掉了。」
「啊!」鴻雁失聲叫了起來:「他為何要如此做法?」
「他說:這個人反正是我殺死的,只不過我預先服了刑,現在才來實現我的罪行。我之所以這樣做,僅僅是因為,如此一來,我就不再是冤枉的了。」
鴻雁愕然,雲霓看著她,卻再不言語。
有些道理,不需要再費唇舌去闡述,有些道理只在那不言之中。
二十年的牢獄之災,殺人的污衊,精神上蒙受的打擊,最美好的青春時光的荒廢,不是一兩句道歉,和一些金錢賠償就能彌補得了的。
費力用盡畢生的精力,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充其量不過是讓那些認為他殺了人的流言製造者產生些許愧意,且在幾天之後就會煙消雲散,依然故我,並樂於製造新的流言。
這對費力來說是不公平的。
惟其成全了他們的錯誤判斷,真真正正殺死了這個人,才能讓他們嗅到自己手上因冤枉別人而染有的血腥味,才會一生一世的後悔與自疚。而從今日起,費力便再沒有被冤枉的感覺,他可以認為他那二十年的判刑是罪有應得的,心中再無憾事。
無疑是個極具震撼力的故事。
當初淺水清給雲霓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雲霓的心是震撼的。
如今,論到鴻雁震撼與思索了。
原來坊間的流言是可以如此可怕的,不會因為你做了某件事便罷手停休,事實上只要你活在這個世上,並為人所矚目,那就免不得會有流言蜚語。
倘若驗明自己依然清白只是為坊間的閒言多一些新的藉口,不會讓對方有任何內心上的愧疚的話,此番行為,其實只是多此一舉。
雲霓想告訴她的,就是這個。
與其反擊流言,到不如順應其變,若可以,不妨用行動狠狠地給所有人扇一巴掌,一如現在的雲霓與淺水清。
他們不用擔心流言的侵害,因為那已不再是流言,而是事實了。
鴻雁苦笑:「可惜,我終究是沒有姐姐那般的勇氣的。」
雲霓柔聲道:「只是缺個支持你的人罷了。」
「那南無忌他?」
「他不是,永遠都不會是。你當找個真心愛你,不介意流言如何之人。你的清白,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只要無愧己心即可。」
「怕是難覓有情郎。」
「皆因緣分未到而已。」
雲霓笑著站起,走出百花樓,影姿綽約:「妹妹,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了,你便在這裡好好想想吧。」
鴻雁怔怔地看著雲霓消失在眼前,一時心中恍然。
正迷惘間,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姑娘。
那姑娘長得極美,竟絲毫不比雲霓與自己差了,粉色的臉蛋上透著青春的紅嫩,一雙眼眸仿如會說話般靈動。她懷裡抱著琵琶,腳步婷婷,白皙的頸子總忍不住讓人想親上一口,就連鴻雁這樣的女人也看得有些呆了,卻不知是從哪裡出來的如此一個出色美人。
隔壁雅間的房門打開了,那姑娘抱著琵琶進去,鴻雁正好奇間,卻看見了一個男人。
是他!
鴻雁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看到那個人。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人,哪怕當時他蒙著面,但他走路的姿勢,還有那熟悉的背影早已深深地烙進了腦海之中。
……
百花樓的包房裡,南靖元破口大罵淺水清:
「小小武將,竟然敢和我南家做對,他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惹急了老子,一刀劈他做兩斷。」
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句話真真是不假。
南家固然一門雙傑,卻不代表每一個南家子弟都是出色的。
南靖元是南山嶽的侄子,以往依仗南門勢力,縱橫蒼天城,飛鷹走馬驕橫跋扈。
然,自淺水清兵逼相府之後,短短數天時間裡,世界都已變了樣。
曾經看見他都要低聲下氣的喊一聲「南公子」的人,如今看見他南門子弟,個個都饒道而行。
既不巴結,也不畏懼,惟明哲保身,待事態明朗後再作行動。
這份落差,在南靖元眼中尤其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