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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容海一滯,竟是半天都說不出來。
他現在是有苦自己知,別說打鐵風旗打到護民軍自己損傷慘重,就是力氣也同樣耗得七七八八了。
鐵風旗固然在透支精力作戰,護民軍又豈是殺人不用力的?這種情況下,想贏大梁守軍怕是就難了。
如今大梁城十萬守軍在這個時候殺出來,要強奪戰利品,除非他真得不計後果立刻開戰,否則就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不管怎麼說,大梁守軍這次沒有參與守城,那就是表明立場是站在護民軍這邊的,易星寒固然要拉攏他們,自己也不能不給周之錦幾分面子。大家好歹都是「友軍」,又怎麼能窩裡反呢?
這刻,他狠狠瞪了遠處正得意微笑的周之錦一眼,只能無奈道:「好,大梁守軍不參與守城這個人情,我們記下了,不過搶我戰俘一事,我們同樣也記住了。如今大梁城已為我護民軍所下,易首領正在指揮人手參與救火,維護治安穩定。有什麼事……咱們進了城再說吧。」
那軍官嘿嘿一笑,抱拳道:「悉聽尊便,慢走不送!」
看著石容海一路遠去,那軍官終於拉下臉道:「立刻救治鐵獅營所有還活著的戰士,給他們最好的待遇。」
……
遠處,大梁城的火勢已漸漸熄滅,看起來易星寒已經成功控制了城內局勢。
周之錦遠遠望著那漸漸散去的硝煙,一雙鳳眼卻眯得只剩下一條縫隙。
這個人長得鳳目長髯,風度翩翩,年輕時也是個濁世佳少,就算現在人到中年,行為舉止間也氣度從容,和楚鑫林有幾分相象。他左右兩側的馮然和章秀易,一個長得精幹瘦小,但目光炯炯,另一個卻是頂個四方大腦袋,看上去強橫之極。
剛才和石容海打交道的那名騎兵軍官這時候正策馬飛奔而來:「回周大將軍,鐵獅營剩餘戰士已全部救下。」
周之錦淡淡問:「東光照死了沒有?」
「受了重傷,體力消耗過度,已處在昏迷之中,不過我看死不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他傷得太重,我估計他就算是救活過來,只怕整個人也要從此元氣大傷。再想帶兵作戰,怕是難了。」
周之錦點點頭:「對他這樣的將軍來說,能藉此機會歸家養老,也算是有個善終了。」
那軍官欲言又止,顯是有什麼想說卻又沒敢說,周之錦微笑道:「小飛,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要救他們?」
那叫許飛的軍官微微點了下頭:「將軍行事高深莫測,屬下看不透。」
周之錦一笑:「你自然是看不透的,否則我這大將軍的位置就要給你來坐了。」
那許飛的臉一紅,馮然和章秀易兩人卻嘿嘿笑了起來。
周之錦卻嘆氣道:「其實如果可以,我又何嘗希望自己去救他們呢。我巴不得他鐵風旗全部死光呢!可惜啊……護民軍太是無能,如此之眾卻困不住鐵風旗。淺水清既然不死,我們就總得為他做些什麼。如今我們救了他鐵獅營的殿後軍和東光照的性命,淺水清感了我的恩,承了我的情,以後再想找我的麻煩也得先顧忌一下。畢竟將來,大家都是要同殿為臣的,為官做事,非必要之時,做事需儘量留個台階,將來也好見面,不可結無謂之死敵。再說野王那裡,將來談判時也好有個交代,說起來我們也不是什麼都沒做,總是為天風人做出過貢獻與努力的。當然,他鐵風旗若是全員戰死,我到也省了如此麻煩了,到時候還不是我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許飛這才明白過來,忍不住問:「既然這樣,為什麼我們不直接出手把鐵風旗留下?」
「蠢貨!」周之錦有些怒了:「止水將滅,天下一統已成定局,為將來計,有參與攻擊天風軍者全部都不會有好下場。野王雖然寬宏大量,但能容忍我等見死不救,卻未必能容忍我等主動攻擊。這樣的冒險太不值得。得罪淺水清,我們尚有彌補之道,得罪天風皇帝,那就是百死難贖其罪了。你這小子以後腦子清醒些,再敢胡說八道,我就先斬了你。」
那許飛再不敢言。
馮然看了周之錦一眼,嘿然道:「下面咱們該怎麼做?」
周之錦反問:「你那個好文妃沒再給你支招嗎?」
馮然的臉色有些悻悻:「這女人此次和楚鑫林一其甘冒奇險跟著淺水清一起突圍,顯然是決定將一生命運都壓在了淺水清的身上,再不看好你我了。」
章秀易沉沉說道:「姬若紫心計歹毒,眼光毒辣,她不看好你我,自然有她的道理。」這個人早年曾被人一刀看中頸脖,聲帶受損,因此說話極為嘶啞難聽。
周之錦看了看章秀易,問道:「你的意思是……」
章秀易遙指大梁城。
周之錦望著那裡,眼中露出一片森然:「是那易星寒嗎?……鐵風旗是走了,護民軍卻來了。大梁城你來我往,這城門進出到也甚是熱鬧。只是自古以來,打江山的人未必能坐江山。淺水清是如此,易星寒也是一樣,那不通時世不明世間輪轉真理者,能活著都是一份運氣了,又怎可奢望太多。」
馮然更是笑道:「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大梁城雖為護民軍所下,但是到底由誰來做主,還是未知之局呢!」
三個人在這刻一起遙望大梁城,眼中同時露出貪婪的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