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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吧,沒關係的。」
「身為軍人,我們不怕對手強大,上了戰場,這條命就算是交給老天爺了。戰場之上,我們可以和對手打生打死,戰場之下,大家卻還都是人。沒有所謂的私人恩怨,也沒有什麼化不開的仇恨。」
雲霓立刻想起了當初草原上,淺水清和飛雪衛交換食品的事情:「你說的我明白。」
「但是我們痛恨一種人,就是在背後向我們捅刀子的人。佑字營和雲家沒有仇怨,淺哥兒和你也是真心相愛。雲帥要是不希望你們在一起,那他應該光明正大的去找淺哥兒談,不該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我知道你們雲家的聲譽很重要,不過要說用我們佑字營數千將士的性命,來保證你們雲家的聲譽。對不起,我方豹還沒把自家兄弟的命看賤到這種地步。」
雲霓心中苦澀:「我明白你話里的意思。我想,那只是二叔自己的意思,不是父親的意思。」
方豹嘿嘿一笑:「其實,誰的意思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淺哥兒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是看著淺哥兒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從一個新兵開始,就和我們坐在一起喝酒,一起上戰場殺敵。他是什麼樣的人,其實我比你更了解。雲小姐,在他心目中,再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但是在你之外,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佑字營的將軍。為將軍者,必須為手下將士的性命承擔責任。所以,他是被逼無奈……希望你能原諒他。」
「就不能有折中的辦法嗎?」
方豹斬釘截鐵地回答:「軍人世界裡,生死沙場上,是沒有折中的概念的,有的,只是生與死。」
雲霓明白了。
他們是軍人,他們不是政治場上有許多可以彎彎饒饒曲曲折折的東西以供解釋。生與死的關係,也不是利益能帶動的。
軍人的懲罰,沒有折中,不可計算,無法討好!
折中處理,對佑字營來說,就意味著放過殺害佑字營數百名戰士的兇手。
那個時候,雲霓的心中反而平靜了下來。
不知為何,原本波瀾起伏的心,此刻如那古井中的水,竟掀不起一絲漣漪。
她淡淡道:「你繼續說下去。我很想知道接下來的故事……京遠城的故事。」
方豹怔怔地看她,晚霞映照里,她的臉色光潔高照,如一尊女神令人心生瞻仰之感。
她沒有說原諒,也沒有說不原諒。只是簡單的表示要聽那後面的故事。方豹一時心中恍惚,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後面的故事,太複雜。
那天,雲霓坐在田裡,聽方豹講京遠城大戰,她聽了很久,直到那場大火結束一切。
三重天,不存在了。
暴風軍團轉戰西南。
孤星城裡,又只剩下了淺水清和南無傷。
他們的未來,兇險叵測。
方豹說:「我哥來信說,他很不看好後面的日子,淺哥兒卻依然每天微笑著訓練士卒。沒有人知道,後面的日子將會如何。」
雲霓柔聲道:「你該信任他的。你不是一直都信任他的嗎?」
方豹怔怔地看她,她說:「至少,我就一直相信他。我以前是他的女人,現在也是,將來,也還會是。」
那一刻,她終於將答案給了方豹。然後她站起身,轉頭離向方豹,在她臉上的一點淚珠滴落之前。
方豹欣慰道:「我會寫信給淺哥兒的!他一定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雲霓的臉上,只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她說:「雲家最近缺個僕人,我後院裡的花,一直缺人照料。豹子你若是有興趣,或許可以去那裡找找機會,看看可能謀個差事。身邊能有個人說說話,傳傳信什麼的,也是方便。」
她看著方豹的眼中,充滿希冀。
方豹有些猶豫:「可是我還要照顧老娘。」
「有些信,不是只有你傳給我。我在家中,可以不知道前線的事,卻不能不知道宮中的事。你可知,宮中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個小小的決定或念頭,有時就會關係到外面成千上萬士兵的生死存亡?對佑字營來說,那或許是很重要的。沒人知道哪天,他們就會用到這樣的消息。」
說完這話,她站起來轉身離開:「豹子,我在雲府等你的消息。」
方豹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感動。他對著雲霓大喊:「我答應你,等我忙好了地里的活,我一定會去的!」
雲霓的身體頓了一下,她點了點頭,然後飄然離去。
第二章 痴心為情苦(2)
孤星城。
京遠城大戰後第十二日。
一切,仿佛是回到了數月之前淺水清剛剛參軍的日子。鐵血鎮兩萬大軍駐守在這裡,南無傷就是這裡的土皇帝。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淺水清如今是佑字營的營主,手下兵力三千餘眾,再加上熊族武士的襄助,戰力躍然成為暴風第一營。
斷龍山上,遙望遠處,淺水清心中悠然。
遠山的落鷹崖上,曾經的南門關,已經被拆成一片瓦礫廢墟。
止水人多年的心血,無數人費盡心力打造的天下險關,被天風人就這樣徹底破壞。
他入伍以來所有的榮耀與功勳,可以說是都建立在這三重天上,都從這落鷹崖起步。而現在,可以見證他事跡的三座城關,卻消亡在天風人自己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