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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蒼有眼,請庇佑我軍死難之將士,讓他們在天上睜開眼睛,看著我軍如何奮戰,看著我們如何殺回自己的國家!」
淺水清虔誠禱告著,手中無酒,就以泥水代替,三跪而起,他對麾下士兵道:「繼續出發!」
深淵沼澤,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荒涼,每一處地方都充滿了殺機,將死亡陰影遍布在那滿是傷痕的心弦之內。
士兵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的道路上行走,他們的馬兒已經不多,在經歷了昨天晚上的那場急速衝刺之後。
黎明的陽光灑下,帶來新的一天,是美好?還是殘酷?淺水清不得而知。
一天,又是一天,就這樣悄然滑過。
轉眼間,他們來到這片沼澤中已有六日,部隊依然艱難地行進在離開沼澤的道路上。
「快,快,拉他,抓緊韁繩!」淺水清的耳旁傳來士兵們的喧囂。
又有人不慎滑進了泥潭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好在大家已經有了絕地生存的經驗,知道這種情況下絕不可妄動,只能依靠戰友把自己從泥潭中拉上來。
掉進泥潭的是一個大鬍子兵,這刻半個身子都進了泥潭中,正大喊大嚷:「快拉我上來,拉我上來!」
幾名士兵手忙腳亂地把韁繩和樹枝拋給他,讓他抓住,然後大喊道:「小心點,別亂動,你越掙扎就陷得越深。」
「我他媽的不掙扎也在往下陷!」大鬍子喊。
「那你肯定是老二在掙扎了!」有士兵叫。
「我滾你娘的蛋!」大鬍子憤怒大叫,幾名士兵同時笑了起來。
大鬍子抓住韁繩,借著戰友們的幫助,開始重新將身體從泥潭裡拉出來,大鬍子一邊出來一邊還吆喝著:「媽的,這鬼地方真是邪了門了,又臭又髒不說,一不小心就得進陷坑裡去。」
「要不然怎麼能叫深淵沼澤?深淵啊,這裡是通向地府深淵的捷徑,咱們正在鬼門關上兜圈圈呢。」
「沒準老子正踩著城隍的腦袋往上爬。」大鬍子叫。
「你小子沒那資格,充其量踩小鬼,淺督要掉下去,一準踩城隍,沒準得是閻羅呢。」
「去你媽的,敢咒將軍。」
「……我這嘴真該死。」
幾名士兵一邊拉人一邊笑罵。
淺水清聽得心裡卻在發酸。這些士兵,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即使是在最艱難最困苦的環境下,他們也能苦中作樂,所有過去的不美好,所有犧牲,所有殘酷,都必須在第一時間忘掉,沒有過去,沒有將來,惟有現在。
然而即使是在現在,危機也處處皆在。
就在大鬍子和拉他的士兵打趣的那一刻,泥潭的一條遊動的暗影在沼澤上詭異地滑行出死亡地波紋。
有士兵眼尖,指著大鬍子的身後高聲叫了起來:「小心!小心背後!」
一道黑長的身影突然憑空而現,呼地一下,仿佛一條粗大的巨索將他整個盤捲起來,嗽地一下拔離出沼澤,高高地舉向半空……
那是一條粗大的巨蟒,有如水桶般粗的身體,長達十餘米,捲起一個人就仿佛孩子在戲耍一個玩具般輕鬆寫意,在所有士兵的瞠目注視中,它的死亡盤卷將大鬍子整個人都生生包住,只露出一個頭顱,和那因為巨大的擠壓而痛苦的表情。巨蟒的三角形大腦袋,蛇信噴吐,綠油油的眼神盯住大鬍子,然後對著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啊!」一聲悽厲的慘號,沼澤之上盤旋起一股血厲颶風……
這一天,淺水清和他的士兵再次見識到了這片土地上的原主人對外來者的態度,他們就那樣親眼看著大鬍子被一條巨蟒生生吞噬,然後自若溜去,不給人絲毫機會。
這裡的蟒蛇巨大而兇狠,這裡的鱷魚成群結隊,甚至這裡的蚊子都有拳頭那麼大個,一飛起來遮雲蔽日。
深淵沼澤,畢竟不是人類的天堂。
沒有時間去傷心,死的人固然已經死去,活著的人卻依然要繼續戰鬥。
在短暫的哀傷與憑弔過後,部隊繼續行進,蹣跚在泥濘的道路上。這裡的路實在太鬆軟,一腳下去,往往就把大半個腳面都陷入泥沼中,再拔出來,就帶出一腳的泥。如今進入深淵沼澤的所有士兵,包括淺水清在內,每一個人都仿佛是在泥地里打過滾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哪裡還有昔日鐵血軍人的風采。
但他們至少還擁有求生的意志,和不屈的鬥志,以及那回家的渴望。
「看,前面有片硬地!」
有士兵高叫起來。
眾人立時興奮。
沼澤中的硬地,就仿佛沙漠裡的綠洲,士兵們加緊前行。
硬地不遠,仿佛一座孤島橫亘在沼澤的中央,差不多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淺水清第一個踏上這裡。
老薩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將軍,讓大家休息一會吧。這裡不錯,追兵就算追過來,也沒法偷襲我們。」
「是啊。」淺水清點點頭:「就讓大家過來休息吧,也累了一夜了,昨天都沒休息夠。」
不知為何,淺水清隱隱地感覺有一絲不安。
那隻吞噬了大鬍子的巨蟒的綠油油的眼神就象是暗夜中鬼魅的盯視,令他毛骨悚然,在這深淵沼澤里,也許可怕的東西,並不總是伴隨著險地而生。
他望向腳下的這片土地,這裡是自進入深淵沼澤以來,差不多最大的一片硬地,它看上去那樣平靜,那樣塌實,但是淺水清心中的不安感卻極度上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