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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直指要害,蒼野望是不可能不警惕的。前段時間,淺水清兵逼相府,南山嶽有招不敢使,惟恐淺水清被逼急了給他來個同歸於盡,如今十日已過,自己也終於服完孝期,自然是有多少力氣拿多少力氣來對付他。
如今在野,謠言密布,都說他淺水清就是困龍於灘之人,在朝,南山嶽則以政治格局和淺水清過去的作為來遊說皇帝。正所謂以鏡為鑑,可正衣冠,以人為鑑,可知行止,以史為鑑,可明興替。在朝在野,過去事,未來命,南山嶽隨手拈來,矛頭直指淺水清,很顯然,他也已經徹底撕下臉皮了。
這才是文官們在政治鬥爭中最愛用最善用也最常用的路數,誣陷,栽贓,翻敵人的老底,各種手段無所不用,而不是淺水清這般勇武猛斷的作風。
這刻,淺水清也只能笑笑道:「多謝公主特別跑出宮來告訴我這事。」
他終於明白清敏公主為什麼跑出來見他了。
蒼敏有些詫異:「你真有辦法解決?」
淺水清點點頭。
「那你說。」
淺水清一呆,蒼敏已經道:「怎麼?你不相信我?」
怎麼能不相信?萍水相逢一次,蒼敏卻已經巴巴地跑過來警告自己南山嶽的所作所為,雖說這些事,淺水清自己早晚也會知道,但終究是早知比晚知好。
想了想,淺水清點頭:「其實那天聽到鄭皓這麼說,我就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說出來也很簡單。」
「什麼辦法?」蒼敏很驚奇。
淺水清道:「你聽說過有人養虎嗎?」
蒼敏一呆:「虎是獸中之王,如何能夠飼養?」
淺水清笑道:「但是偏偏有人,就有這個能耐養老虎。而且他不是關在籠子裡養,而是放在家裡養,每日裡同吃同睡,同住同寢,養得舒心安逸,養得逍遙自在。」
蒼敏奇道:「這是為何?需知虎本烈性,縱於人相交為友,但是天長日久,誰也不能保證那猛虎什麼時候便發了野性,一旦作起惡來,就會傷人。」
「正是如此,即便是那養他之人,也知道僅憑天長日久的相處,要想保得自身平安,卻也是極難的一件事。所以,在他養那老虎的時候便同時做了一件事。」
「何事?」
淺水清冷冷道:「拔掉那老虎的尖牙與利爪,每日裡以肉粥灌食,從此虎威盡失,虎性盡去,再不虞有傷人之能。」
蒼敏聽得呆滯,淺水清已淡淡道:「我已準備上書求表,請陛下收雲霓為女,封公主。待我平定驚虹之後,便與雲霓正式成親,做天朝駙馬,從此兵權盡赦,再不為官。同時,我亦將向陛下宣誓,立家規,淺家子弟,從此將永世不得入朝為官!淺水清縱為猛虎,惟甘願自廢爪牙,陛下卻可高枕無憂。」
第三十六章 駙馬(2)
院子裡,蒼敏痴痴地看著淺水清。
在她遇到淺水清,她從不知道一個人的愛可以有多深。
她羨慕雲霓,儘管她從未聽過雲霓講自己和淺水清的故事,但她知道雲霓和淺水清之間的那種生死相戀。
唯一遺憾的是,從未有一個人,能叫她有這般感覺。
公主的婚姻,是由不得自己來做主的。
哪怕高高在上,卻對關係自己一生幸福之事無能為力。
她可以私服出宮,可以任性妄為,這些都是皇帝對她的寵愛,也同樣是因為,她不需要擔負肩挑天下的責任。
學女儀,懂禮樂,固然重要,然,就算不懂不通,又能如何?
惟對自己的婚事,她卻絲毫無能為力。
公主難嫁,難的是嫁有情郎,有為君,那有才之士又有幾人肯為一女子捨棄天下榮華的?
然淺水清可以。
坐在小池塘邊,蒼敏把腦袋擱在雙膝上,抱著一對玉足:「真羨慕雲姐姐,能有你這樣的好男人。」
淺水清便笑:「我只是用事實來回擊那流言罷了,神鬼莫測之言終及不得當機立斷之行。」
蒼敏點頭:「我明白。你這樣做,自是衝著那駙馬不得出仕之律。有了此律,我父皇再不用擔心你的將來,父皇甚至不用擔心天下人說他薄待功臣,因為一切都是你的請求。對別人來說,招做駙馬,那是等於被貶了,等於是削官去職,從此盡失榮華尊貴,但對你來說,卻是得嘗所求。」
「你到是明白,非如此,我不能應對流言。」
「可你若不愛雲姐姐,只怕也做不到如此吧?高官厚祿,錦衣玉食,前呼後擁,世人景仰,如此的生活,終將離你遠去。」
「我以前就是個無名小卒,能得到心愛的女人,心愿就了了,放棄這一切,也沒什麼不可以。」
「天下百官,能有你這般灑脫的,怕是寥寥無幾了。」
「我只是累了而已。」
一句累了,卻已道盡淺水清心中的疲憊。
戰場上與敵人廝殺,回到朝上,還有與自己人爭鬥,一步不可踏錯,步步皆要小心,實在是太累太累的感覺。
他當年立誓,為的是雲霓,為的是戚天佑,如今趙狂言已死,南山嶽已盡在掌握,功成身退,也未必就不可以。南山嶽以為他可以用這一連串的毒計來陷害自己,對他來說,卻根本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他以退為進,求招駙馬,在平時,或許會被看成是異想天開之舉,但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卻真正是成全了蒼野望的心思,表面上是蒼野望給淺水清的恩惠,暗地裡卻是淺水清效法烈狂焰,不教皇帝有任何威脅之感。給足了皇帝面子,還寬了皇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