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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碧空晴,陰兀的白臉上縛著厚厚的紗布,眼神中噴射出憤怒的電芒,嘴角邊卻凝結出冷酷的笑意。他輕輕揮了下手,傳令兵旗幟揮動,飛雪衛陣勢陡變。
中右兩側的騎兵開始迅速靠攏而來,他們弓馬嫻熟,變陣迅速。一條蔓延的長蛇竟在轉眼間便成一個張著大口的口袋,試圖將八百騎兵一起包攏在這鐵馬金戈的夾擊之中。
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左翼部隊,以巨大的傷亡為代價,將這八百騎士吸引得逐漸遠離後方主陣,其目的就是為了將其圍而殲之。而這刻,他們眼看著友軍部隊的靠近,更是奮勇阻攔,設法阻止敵人的回歸本陣。
雖然沐血一直很關注那兩支遲遲不動的部隊的動靜,並發現對手沒有任何行動的跡象,他卻沒有發現自己本身正在被對方吸引著不斷向前突進,突進,再突進。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對方的身上,以至於卻忽視了自己離本陣正越來越遠。待到他發現時,卻已經為時太晚,被他擊得潰不成軍的部隊便如牛皮糖一樣將他死死纏定,決不給他分毫離開的機會。
碧空晴的確要把他吸入一個巨大的包圍圈中,但卻不是主動包圍,而是待魚上勾,為此,他甚至忍受了左翼部隊巨大的傷亡,按兵不動。當沐血的騎兵挾著勝利之姿態沖至他的面前時,看到的,只是更多的鐵騎雄兵。
對於碧空晴的變陣,沐血並不是沒有想到過,不過這樣的變陣,通常是可以被撕破的。
沐血厲聲狂吼,八百精騎全力猛衝,八百騎兵組成的鋼刀與刺矛閃爍著層層寒光,誓要將這個包圍大口袋徹底撕碎,碾成一片破爛不堪的敗絮。
只要攻擊得力,他完全有可能衝破這個口袋陣。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戰陣的相守相剋,有時未必就是勝利的標準。騎兵利穿鑿而不利陣地防禦,口袋陣碰上有衝擊力的騎隊,在以往的確未必能夠奏效,反而有可能面對慘敗的格局。這也是沐血敢於出擊的主要原因。然而,凡事因時因地制宜。
碧空晴手中最大的王牌就是他有將近三千的騎兵在手,而沐血卻只有一千不到。在這種情況下,布袋,有時未必是布袋,而是鐵壁。
碧空晴的指揮藝術遠高於沐血,他的騎兵所布下的口袋陣並不是單純的包抄夾擊,而是厚重分明,完全針對沐血指揮的死角發動出擊。而原本的前鋒隊在援軍上來後,立刻前突,將沐血的隊伍割裂成分散的小塊組合,死死地咬住敵人,不讓他們後退不一步。
三千騎兵層層卷卷,如一條長蛇般交相盤旋,誓要把敵軍捲入,卷死,而被困在陣中的人,則殊死掙扎,拼命抵抗。
八百騎兵組成的尖刀不斷地向前狂突,卻總是衝破了一層還有一層,數不盡的敵人圍上來,又被打退下去。
那個時候,沐血終於明白了一件事,碧空晴所做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圈套,而是一場堂堂正正的挑戰。
沒錯,就是挑戰,一場不公平卻堂正的挑戰。
他要和沐血比,比各自對自己部隊的理解,比各自手下變陣的能力,比身為指揮官對戰場形勢變化的分析和理解。
他看準了沐血是一個衝鋒在前的騎將,而不是一個運籌帷幄的將軍,他看準了沐血更擅長於執行命令,而不是發布命令。他更看準了沒有了沐血指揮的新兵,根本只是一群無頭蒼蠅,只會呆在原地團團亂轉。
他要做的,就是以犧牲陣型優勢為代價,將沐血的指揮從騎兵與新兵中分割開來。
然後,他再利用自己製造出來的局部人數優勢,進行陣型變換,化不利為有利,對沐血的護糧隊進行分而殲之。
沙場上的正面作戰,是對雙方戰將的一個綜合素質的考驗,而在這場考驗中,碧空晴是出題的考官,沐血是破題的學生。他沒能破題,結果就是輸!
在這方面,一個基於戰術層面的命令執行官,終究不可能和一個將軍比沙場對陣的操控能力。
碧空晴不怕他出來,只怕他不出來。不怕他比陣,只怕他不比。他布置了一個很明顯的陷阱,放置了一個巨大的誘餌,然後等著敵人跳進來。然後利用對方的指揮盲點,製造人為的人數優勢。
「戰爭的奧妙,就在於集中兵力。」碧空晴面帶微笑,語氣中帶著無比的自信說。
如今,被隔離的騎隊與車陣守軍首尾不能相連,新兵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騎兵被對方包圍,失去了沐血的指揮,終不知該如何是好。缺乏速度與進攻鋒芒的他們,根本無法衝破敵騎兵的包抄,而一旦這八百騎兵被碧空晴吃掉,僅憑那剩餘的新兵,根本無力阻止碧空晴接下來那波瀾壯闊般的剛勁攻勢。
護糧隊在這一刻,終於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之中。
……
一支小部隊,詭異地從鏖戰的沙場中退了出來,在平原上劃出一道奇妙的圓弧,向著糧隊後方急速奔去。
看上去,他們似乎是要對敵方的本陣發起進攻。不過這支部隊的人數實在太少,寥寥數十人,若想撼動一個數千人組成的車陣,未必也太把人當成豆腐了。
這支小部隊沿著弓箭手的射程擦邊而過,對本陣不理不踩,目標竟然直指淺水清所在的馬車。
眾人大嘩。
所有人都知道後面的馬車上坐著的是重要人物。倘若讓飛雪衛燒了糧,滅了隊,再擄了人,那今趟可就真是衰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