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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心中同時嘆起了一句話: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那旁邊撫琴的姑娘更是眼都不眨一下地盯在了淺水清身上,美目間充滿好奇,顯是想不通這樣一個人怎麼能和那赫赫有名的天風之狐劃上等號。
傳說里,淺水清可是功勞與罪孽並重,膽識與豪氣同飛的一個頂天漢子。
她心思浮動間,已經盈盈站起,手叉腰間作了個福,委婉說:「樂清音見過將軍。」
淺水清微楞:「樂清音?就是蒼天城裡淮河紅牌坊的那位十八妙律難相對,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樂清音樂小姐?」
樂清音的臉微微一紅:「將軍也聽過那個故事?」
淺水清微微一笑:「聽一位朋友講過。」
「昔有蒼天才子十八人,在月圓之夜於淮河畔醉酒當歌。大家一時興起,每人相約以天上圓月和腳下淮河為題,作酒令一支,輔樂以頌,互競高低。然古語有云:文無第一。十八位名才子各自做出來的酒令詞賦,竟是互相指責,難分高下。爭執不下中,淮河上飄來的一艘小船里卻傳來一陣悅耳之音。其音獨特,其詞新鮮,其嗓音更是優美絕倫。十八位才華橫溢的大才子,同時為這音律所迷,為這曲詞所動,頓時甘拜下風。事後無論這十八個人怎麼勸那船里操琴的姑娘,那姑娘卻就是不肯出來相見。相反,她還做了一首十八妙律令的謎語,共有十八句,每一句皆為一個謎面。言稱,只要能答出其中一題,眾人就可上船。那十八條謎語徹底難倒了那些自以為是的才子們,最終拂袖而去。事後才知道,原來操琴出題的姑娘正是淮河紅牌坊的樂清音小姐。在此之後,清音小姐便名揚天下。」
樂清音聽對方說出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情,心中不由得對淺水清大生好感,淡淡道:「將軍見識過人,清音領教了。」
眾人見淺水清身為武將,見識卻頗為廣博,到也頓時對他大起好感。
其實這事,還是淺水清從雲霓的口中聽來的。
那時在草原上,雲霓為他輕聲吟唱了一曲惡浪河邊的「綠水謠」。淺水清記得當時自己誇她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結果是雲霓翻著好看的白眼說自己的歌聲要算是仙音,那樂清音的琴曲就沒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於是,淺水清第一次聽到了這關於「十八妙律難相對,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故事。
這會他把這個故事一說,桌上有人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將軍身在前線,竟然對風雅之事也頗關心。來來來,先給將軍看座,將軍遠來是客,雖有公務,想必也不用急於一時吧?」
說話的,是坐在申楚才旁邊的那個中年儒生。
淺水清也就不客氣地和方豹一起坐下。
那儒生看著淺水清說:「淺將軍威名天下,見識也廣博。既然這樣,我就考你一事。既然當年淮河水畔十八才子並未答出任何一個迷題,為何清音小姐還會有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說法?」
淺水清很爽脆地搖頭:「不知道。」
申楚才旁邊的年輕人卻嘿嘿一笑:「其實,當時是有人答出一問的。只是這個傢伙故作不知,卻在事後悄悄回來,將答案供出,這才終得一見。」他說這話時,眼睛斜瞅那中年儒生,口中不說,眼神卻已給出了答案。
中年儒生得意地哈哈大笑,他傲然說:「鄙人閔江川。」很顯然,那個答出十八謎題之一的人就是他了。
淺水清微微一呆。閔江川這個名字,他到是聽說過。
這個人曾在早年做過一首《天軍東征賦》,傳唱一時,也算是天風有名的文人,後來投身仕途,卻屢第不中,白白蹉跎了一把年紀,最終只能每天流連風月場所,作淫詞艷賦取悅青樓女子,到也薄有微名。
只是天下雖有才子佳人的說法,好歹你也看看自己年紀啊。鬍子都一把了,偏偏還要附弄風雅,自以為是青年才俊。
當初那十八個謎語,這閔江川也不過是猜出一個,就這麼洋洋得意,惟恐天下不知。文章未必滿腹,做人卻已經失敗到了極點。尤其是他當時明明猜出了謎語,卻故作不知,事後返回,圖的是個什麼?還不就是為了能獨自一人一親芳澤?
那個時候他連樂清音長什麼樣都沒見過,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吃獨食,可見其為人卑劣。他以白丁身份給淺水清看座,更可見其為人狂妄。對這樣一個驕橫縱狂的人,淺水清毫無好感,他既然不喜歡這個人,就連那「久仰」兩個字都不肯說了。閔江川傲立半天的胸脯,沒等到期望中的答覆,很是鬱悶地又憋了下去。
此刻樂清音手扣琴弦,輕輕撥動了其中一根弦絲,其音鏗鏘有力,伴隨著饒梁的餘音,她輕輕說:「淺將軍不在前線作戰,怎麼跑到清野城來了?」
她的聲音溫潤甜美,聽得淺水清的心都隨之恍惚了一下,猶豫了一會才說道:「兩關大戰,我衛里死了三百多個弟兄。他們大多是有家的人,家人若是知道噩耗,想必也會非常痛苦。雖說軍部有人專送此類文報,但我想來想去,還是親自為他們每個人另寫了封家信,告訴他們,他們的兒子都是好樣的,是真正的勇士。本來我是打算交由驛站轉發,偏偏北門關大捷,百事待興,為了不耽誤此事,又逢我奉命前往清野,就想到了請申城主幫忙。希望大人能幫我這個忙,務必要讓這些信送到他們每一個的家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