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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水清看了下這破敗的村落,到處都是殘垣敗瓦。有幾處茅草棚子已經放倒,有不少村民竟然是露天而睡。
「估計現在連一百八十七個人都不會有了。」淺水清自語了一句。
來到虎頭嶺後,戚天佑還有方虎等人就和淺水清分開了。淺水清的任務,就是把方家村一帶的地形摸清楚,查看有無敵人行動的蹤跡。
「狗子,你帶兩個人去村後看看……安海,布置偵察哨,派出斥候小心敵人突襲……第二曲全隊進入村後的小樹林中,注意有無馬蹄印記。德山,你帶其他人進村子問一下當地百姓,看看最近有沒有發現大量的部隊經過。注意不要太過分散,小心安全。這裡的百姓,沒人能說得清他們是敵人,還是朋友。」
有個士兵高叫道:「淺少,你太過小心了吧?那都是些沒用的老傢伙和女人孩子而已!」
淺水清冷然哼道:「盤山一線,做為戰場已經有了數十年的歷史。誰也不知道這些老傢伙們以前是不是當過兵,摸過刀。倘若他們給你偷偷的來上一下,你未必就躲得過去。萬事小心在意。」
「是!」眾人一起應諾,分頭行動。
此時此刻,淺水清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怪異的感覺——半個月前,他在駐馬店,還只是一個任人呵斥,呼來喊去的小卒子。可今天,他已經可以統率百名精兵,擁有了威懾一村的力量。
來日自己努力作戰,倘若老天有眼,不知到底會讓自己統率多少士兵呢?
……
方家村的村民被迅速地集中到村子的中央,團團圍坐。
他們大多都是老人,也有少數的婦女和孩子。一雙雙渾濁的眼珠里,閃爍著恐懼。
叫德山的士兵舉著馬鞭大聲吆喝,厲聲喝問有誰發現過止水軍活動的跡象,換來的卻只是死一般的沉默。
「一幫頑固不化的混帳東西,再有不說者,殺無赦!」士兵狂怒的大吼。身後是數十名騎兵手持長矛利刃,默不作言,發出了冰冷的死亡威脅。
一位蒼老的老人,用無言的搖頭,代表了所有的含義。
士兵憤怒了,舉起馬鞭,開始狠狠的抽打。老人發出痛苦的呻吟,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肉剝離,隨著鞭起鞭落,濺揚在血腥漫舞的塵空之中。
淺水清的眉頭微皺,不過終究還是沒有阻止士兵的粗暴行為。
盤山一線,戰禍連連,受創最重的是百姓。無論是天風人還是止水人,百姓對其都已不再信任。溫言軟語式的哄騙做法,不會為自己帶來任何有價值的情報,反而是暴力成為最有效的工具——他們是軍人,最擅長暴力,也只會暴力。
從某種意義上說,百姓們……也只接受暴力。
挨不住鞭打痛苦的老人終於叫了出來:「三天前,有一支止水軍從這裡經過。他們人很多,好象是去西邊的樣子。他們不是從本村走的,我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其他的就實在不知道了啊。」
德山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死不開竅的老東西,不打就不知道說。」
「有多少人?」淺水清沉聲問。
「不知道啊,數不過來。不過隊伍看上去好長,從那頭到那頭。」老人無力地用手指比劃了一下。
淺水清心中暗暗盤算:「差不多是三百人。」
西邊?淺水清蹙緊眉頭思考。去西邊做什麼?
「淺少,很可能是派去沙河屯的。」一個士兵小聲說。
淺水清忙問:「全部都是騎兵?」
老頭連連點頭。
得到了消息,士兵終於停止了鞭打。
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人,淺水清發出了悠悠的嘆息。他最終還是提醒自己:軍人,是殺人的機器。同情與憐憫,對一個軍人來說,從來都不是一種優秀的品質。
想要在這亂世中活下去,活得更好,爬得更高,就必須拋棄這些可能會防礙自己一生的情感。
那個時候,淺水清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人類決定戰爭,戰爭,卻抹殺人性……
天邊的那一道亮光閃過,血花飛舞蕩漾出死亡的微波。
「啊!」
德山捧著胸口發出厲聲的慘呼,叫聲如破天之箭,傳徹小村。
一箭驚魂。
「有埋伏!」士兵高聲狂嘶。
下一刻,叫聲如動員令,所有士兵同時刀出鞘,箭上弦,小村之中轉瞬間升騰起一片肅殺之氣。
身經百戰的士兵們並不急於尋找隱藏在暗處的敵人,而是立刻聚攏在一起,高舉盾牌,將自己的身體牢牢遮擋在盾牌之後。淺水清大吼道:「不要慌亂,全部就地防禦。狗子,帶你的人出村,觀察後路,小心敵人從後面突襲!」
幾名騎兵飛身上馬,沿著弧行路線向村外奔去。
又是一箭飛來,如雷神擊鼓,電神勁射,挾著破天驚虹,穿越層層阻礙,破開盾牌刺破皮甲,再次扎在了一名戰士的胸口上。
「箭是從林中射出來的!」有戰士高叫。
所有士兵同時動作,將戰馬推前,皮盾遮身,將身型完全隱藏起來。
「淺少,對方人好象不是很多!」又有士兵高叫。
淺水清一言不發,迅速跑到受傷士兵的身邊。
那仿佛天邊飛來的一箭,又狠又准,正插在那戰士的胸膛上,鵰翎羽箭的箭尾兀自在做著激烈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