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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贏!
不但要贏,還不能有太大損失。
站在藍城的城頭上,淺水清的目光深邃而悠遠,他身上披了一件雪色大氅,寒風飄飄下,帶動衣袂,勁拂出一位名將的風采。
後人仰慕前人,總是帶著些艷羨的眼神,城樓之上的淺水清,這刻丰神如玉,淡漠如天邊積雪,只給人高山仰止的感覺,誰又能想到,他的心中也在緊張不已。
原藍城城守鄭時月匆匆趕來的時候,淺水清只微微瞥了他一眼,柔聲問道:「降卒的事,安排妥了?」
鄭時月恭謹回答:「回將軍,已全部安排妥當。」
說起來,這個鄭時月雖是降將,但他為官多年,卻也的確有幾分真才實料。一般的降卒,將官們在使用上多用其為炮灰,其戰力發揮不佳,忠心度也堪憂。而當淺水清將整編降卒的任務交給鄭時月後,他立刻提出了幾點建議。
一是登記造冊,按戶籍制表,全方位清查降卒資料,以備使用。
二是將五千降卒分成兩營。
一營撤換基層士官,安插心腹,以點制面,全面控制,儘可能保證其完整的戰鬥能力。
二營則打亂編制重新編排,抽調士兵,補充入主戰部隊中。
兩個營隊之間,一個是作為單獨的戰鬥單位發上戰場,另一隊則作為後備補充兵源使用。兩者做法各有利弊,卻相輔相成,互為依託。如此一來,降卒既大幅度減弱了其相互勾結,謀反作亂的可能性,同時也最大程度的保存了戰鬥能量,並不至於因為被當作炮灰使用而心生叛亂之意。
所有互相之間有親友關係存在的戰士,全部被分割進兩個營隊中,彼此互相不能聯繫,各有顧忌。既互為戰力,又互為人質,使其只敢拼死作戰,而不敢悖逆上命。
鐵風旗戰士既是降卒的監督者,同時也是共同作戰的夥伴,沒有誰會特別在前方或特別在後方,只有相互依靠,彼此信賴。
當然,這樣的做法雖然便利,卻還是有其不足之處,那就是——時間太短,所費工程卻大。
估計這僅有的一天半時間裡,能將五千降卒全部安排妥當就算不錯了。
不過淺水清還是很欣賞鄭時月為他獻上的這幾條計策。
「幹得不錯。」他笑道。
鄭時月見淺水清誇他,心中暗喜,湊前幾步小心道:「聽說將軍每逢大戰之前都會親上前線為將士們講話,鼓舞士氣。如今藍城剛入天風軍之手,各處驟逢大變,人心總有些惶惶,五千降卒是不小的戰力,若能用好,必能為將軍立下大功。可是現在降卒們的心中也有揣測。早些日子,曾有流言說將軍打下南門關時,一戰屠光所有戰俘。如今藍城雖降,很多人卻不知命運如何,不少人為生死而擔心受怕。將軍何不親自過去和他們說說話,套套交情,也好讓士卒們見識一下將軍風采,知將軍不是那種人,以安兵心。」
淺水清一楞,笑道:「我這樣的人,凶名在外,只怕去不去,都不會有什麼結果吧?」
鄭時月立刻道:「拉攏之道,存乎一心。只要將軍肯做,就總有人會感動。今天將軍若能收服這批降卒,則以後都不用擔心降卒的使用問題。」
淺水清想了想,點點頭說:「好,那我就去。」
……
藍城的大演武場上,五千名降卒站成十個整齊的大方陣,縱橫列各有二十二人,前排是領兵士官。
他們雖不如天風軍人那樣悍勇,卻也是經過訓練的正規軍人,這軍列還是站得整整齊齊,只是這看人的眼神,卻總是有些驚慌,害怕,不知所措。
淺水清的凶名太甚,他打造出自己魔鬼形象的同時,也讓這些降卒們害怕不已。他們怕他一聲令下,鐵風旗的將士就會將他們砍瓜切菜般全部殺死,為的或許僅僅是那可能存在的叛亂風險。
但是今天,淺水清來了,白馬素衣若翩翩少年,身邊只帶了寥寥數人,夜鶯,拓拔開山,還有方虎狗子等人。
他來看這批降卒了。
他甚至不用說一句話,只是這親身前來的勇氣,就已足令所有人放心。
和以往不同的是,淺水清這次沒有放言喊話。
對於降卒,鼓舞士氣戰意毫無必要,反倒是善言安撫更見效果。
所以他就象個鄰家大哥哥般看著這些士兵。
他跳下馬,一個個走過去,幫他們扶正頭盔,拍拍他們的肩膀,友好而禮貌地問詢他們的姓名,住址,然後隨口說些安慰的話。
他一個一個的問候,不厭其煩,不管對方是士官還是士兵,他都一視同仁,所說的話也簡單明了:「我就是淺水清,沒什麼三頭六臂,很普通的一個人,一個鼻子兩隻眼睛,沒必要怕我。」
「我來到這裡,就是想看看你們。」
「你們吃得如何?天氣冷了,怎麼還沒發冬衣?回頭我會讓鄭城守打開府庫給大家發放冬衣的,要小心身體。」
必要時,他甚至會擁抱某個士兵,表情真誠,動作有力,言語溫暖。
正如鄭時月所說過的那樣,也許這樣的行為,不能騙過每一個人,但總會起到一些作用。
而且,這樣的做法也的確可以讓大部分害怕的士兵由此安下心來,不用擔心天風軍翻臉無情,轉身殺人。
這對安撫軍心士氣,有著極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