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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同時為這個消息震徹地四肢發涼。
第八十六章 最後的瘋狂(1)
天水,瀕水曠野「沖啊!殺啊!」
戰士們沸騰而起的喊殺聲,洞穿了冷澈春空,一路向著遠方的一個小山坡洶湧而去。
漫山遍野,到處都是人的身影,影影從從,看不出多少,莽荒大地如一鍋煮開的水,沸騰出狂暴的熾烈。
山崗上那片壯闊的綠色原野,本該抒情詩畫般靜謐的風影線,如今被一片血光之潮肆虐縱橫著。
一道人影站在馬上傲然而立,正是淺水清。
遠處的平野,到處都是護民軍衝殺的身影,和自己的戰士打成一團,地面上布滿了碎落寒悸的死屍遺骸,溢彌著蒼瀾的殷殷血光,流漾成死亡的絮語。
「殺死淺水清!」
這樣的喊殺聲,已經持續了太久,呼喊了太多。
淺水清依然還活著,並沉著指揮著戰鬥。
自易星寒出兵之後,對著淺水清就施以窮追猛打之勢毫不放鬆。北部戰場地勢開闊,無險可阻,無縫可鑽,易星寒不顧傷亡,不怕隊伍脫節,不斷派出快速部隊對準淺水清死咬,務必要和他進行決戰。
淺水清一次又一次甩脫,卻又一次又一次被他追上,這場原本計劃中的捉迷藏作戰,最終還是演變成了一場你死我活的沙場大戰。
就連淺水清自己都想不到,他們會被易星寒一路追到天水來,再繼續走下去,就能到藍城了。
千里奔波,兩支軍隊都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一場場鏖戰考驗著雙方將士的心。
在這裡,淺水清終究不能不承認一個事實:
當戰爭發展到一個極限的時候,人們的思維會變得極端,甚至瘋狂,以至於有時全無理性可言。
對於護民軍來說,失去了大梁城,就再沒有了可向天風帝國叫板的本錢。即使滅了淺水清,也同時斷送了所有保國的希望。
以滅國為己任的淺水清,所思所想所做的一切,終究都是以最快速度打下整個國家為其目的,因此所計劃的一切都是以此為中心。然而易星寒的目的卻不是為了保家護國,他僅僅是為了報仇。
儘管連易星寒自己都說不出他和淺水清有什麼仇。
假如說,赤水鎮兵變之前的易星寒,還是一個以保衛人民為己任的熱血青年,那麼在他擁有了如今的實力之後,他的目標,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轉向了。
曾經的為民護壩的英雄,在這場看不到希望的戰爭中,最終發展成了憑藉一時義氣行事的莽撞領袖。
只知報復,而全無大局觀念。
一想到這,淺水清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父親對自己說過的話來:「人心若水,水深則渾,心大則濁。」
老人家一輩子做人,短短十二個字,卻已經道盡人性。
淺水清不由苦笑:易星寒,現在的你,可還是當初的那個易星寒?
曾經為了保護百姓而去保衛大壩的你,曾幾何時卻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不惜死傷千萬,也要逞一時之快。
你可知道,如果沒有你的反抗,止水滅國之戰,本可以成為天下滅國戰爭中,死亡人數最少的一次。我揮屠刀而濟世,雖殺戮天下而無愧於心。
你卻以仁義之名再起戰端,送葬了這止水以數十萬計的精英人物。
你我之間,到底哪一個才是那真正的屠夫?
想到這,他微微笑了起來。
然後他輕聲說:「至少我從未忘記,自己是為何而戰的。」
此刻一名混身沾染著血跡,盔甲殘破的將領匆匆跑回來大喝道:「將軍,敵人在西線發起拉強攻,我們快要頂不住了!」
正是雷火。
淺水清沉聲道:「我看見了,命令你的部隊稍稍後撤,和馮將軍的部隊逞夾角之勢進行反擊,我會命章秀易將軍協助你,務必守住戰場西側。」
沉穩的聲音略帶了些嘶啞,這些日子,他不眠不休指揮作戰,幾乎已經將自己的體力透支到了極限。
「是!」雷火大叫著離去。
淺水清的眼神在那刻穿透蒼茫,眼望著這一片刀槍戢叢,心中卻是無比的冷靜從容。
看淡了生死的人,無謂別人的生死,也無謂自己的生死。
如今,整個平原戰場,天風軍兩萬人被對手八萬兵力所包圍,大戰打得如火如荼,其慘烈之處遠超過人們所經歷過的任何一場戰役。
天風軍之所以能支撐到現在,靠得不是高昂的士氣,不是士兵們優秀的素質,而是淺水清出神入化的指揮水準。
曠野上,天風軍結成了一個大圓陣,他們並肩而立,手持長矛堅盾,看上卻象一個厚實的大石塊。
護民軍則象撒豆子般灑滿整片曠野,看上去疏鬆而龐大散亂。
雙方都在利用自己的特長作戰。
護民軍人多勢戰,擅長於亂戰而非陣戰。
天風軍人數雖少,卻都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擅長於指揮下的陣地作戰,而非無頭蒼蠅亂打一氣。
處於進攻態勢中的護民軍就象一道狂潮海浪,一撥又一撥的對準敵人進行強行衝擊,而防守的一方則象是那攔海大壩,任你驚濤駭浪沖天而起,我自巍然不動,屹立如山。
進攻的大潮中夾帶著兇猛的衝擊力量,每一輪的衝擊總能將這大壩削去許多的防禦力量,血水縱橫里,澆灌出一片紅色土地。然而這大壩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每一次浪潮的來襲,總要將相當部分的激流永久地留在這裡,使其無法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