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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片段,或者幾個片段,組成了一首歌。
更多的片段,組成了好幾首歌。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和高崢兩個人就那樣坐在漆黑的二樓陽台上,眺望西方落日最後的餘暉,一點點被黑夜所吞噬。
高崢突然說:「太陽下山了,但明天還會升起來。」
她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高崢。
「晚上我們會睡覺,休息好了之後迎接第二天。受傷也是這樣。黑夜一定會來臨,就像太陽也一定會升起一樣。既然黑夜來臨了,那就接受它,在黑暗中積蓄力量。受傷了,不接受也要接受,再難過也要過。」高崢繼續看向西邊的天空說著。
「跟生活一樣。遇到困難和挫折這日子就不過了嗎?」高崢在這裡停頓了一下,歪頭想了想,然後繼續說。
「嗯……還真的有人就不過了。被生活折騰成那樣的時候,有人就徹底放棄了,破罐子破摔了。但有的人就會想去你媽的。」高崢在這裡很自然的爆了句粗口,他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在他旁邊的馮詩謠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
「我受過重傷,比這次還嚴重的傷,當時我就頹了,放棄了。要不是老頭兒,我今天絕不可能住在C羅的對門。後來我還去德國做過複查,證明了米蘭實驗室當初是誤判。不過我也想明白了,球員哪有不受傷的呢?關鍵不是會不會再受傷,而是受了傷之後怎麼辦。我不想再頹了。」
「這次受傷,做手術的時候,我躺在手術室,看著天花板和無影燈,在等待麻藥生效的時候,我在心裡說:去你媽的。做完手術,麻藥勁兒過了,膝蓋開始痛,有的時候半夜都能被痛醒。實在痛的不行的時候,我就說:去你媽的。你還別說,這麼罵完之後,好像就真沒那麼痛了……」高崢咧嘴笑了起來。
「我沒給你說過,剛剛做完手術沒幾天,我試圖不用拐杖走路,結果剛下床就摔地上了,我沒叫人,是自己爬起來的——你別說出去啊,連我爸媽都不知道。當時費勁兒爬起來的時候,我在心裡說:去你媽的。」
高崢一口一句髒話,但臉上卻帶著輕鬆的笑意,這很違和,但又不違和,馮詩謠安靜地聽著,注視著,沒有打斷他。
「……這裡面有很多讓我到現在都還印象深刻的時候,比如我第一次甩掉拐杖開始走路,比如我第一次嘗試著在跑步機上慢跑,第一次在院子裡小跑,第一次嘗試著顛球……每一次取得成功我就會在心裡說一句:去你媽的,你最終也還是沒打敗我。然後很開心,就像是獲得了一次新的生命一樣。」
高崢所說的這些第一次,馮詩謠當時都在高崢的身邊,所以她清楚地記得高崢當時臉上的笑容有多開心,但她沒想到在這麼開心的笑容下面,高崢卻在罵「去你媽的」。
於是她也笑了。
「所以我是真的懷念這段日子,因為每一天我都在努力恢復,拼盡全力地搏鬥,贏得一場又一場戰鬥,贏得一次又一次新生。一天一天就這麼過去,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開心。就這樣,黑夜過去了,太陽又升了起來。」
高崢說到這裡,一陣風從西邊吹來,把羅納爾多院子裡的嬉笑聲也跟著送了過來,風吹起了兩個人的衣襟和頭髮,馮詩謠的一頭長髮向後飄揚,高崢則迎著風閉上了眼,身體挺起來,微微後仰,仿佛在享受這陣風。
到這裡,突然啵的一聲,那個念頭破土而出,在馮詩謠的心頭萌芽。
她終於知道自己要寫一首什麼樣的歌給高崢了。
於是她睜眼,看著眼前的筆記本,拿起鋼筆。
娟秀的筆跡隨著沙沙的書寫聲出現在筆記本上。
「我愛這艱難又拼盡了全力的每一天,我會懷念所有的這些曲折;
我愛這被風帶走不會再有的每一天,那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快樂;
我迎著風,揚起了帆;
當我聽到風從我耳旁呼嘯著掠過,那一刻我的心狂喜著猛烈地跳動。」
(註:詞自朴樹2017年專輯《獵戶座》的一首歌《空帆船》,作詞朴樹,作曲朴樹。從高崢受傷到這裡,一個星期來,我就是一直循環聽著這首歌寫的。不過不是專輯裡的那一版,而是記錄電影《大三兒》的宣傳曲那一版。)
第十一章 能不能出場?
「……在剛剛結束的歐冠八分之一決賽第二回合比賽中,馬德里競技在主場和勒沃庫森打成了0:0。不過高崢在這場比賽中雖然進入了大名單,卻沒有獲得出場機會。這是他自從重傷之後第一次進入比賽名單。賽前大家都在期待他能夠在比賽中復出,但現在看來,他的復出可能還是要推遲了……」
中國國內的體育新聞正在播報著關於高崢的最新情況。
隨著和韓國隊的那場比賽的臨近,中國球迷們現在無比關注這一點——高崢究竟什麼時候可以上場比賽,他是否趕得上和韓國隊的比賽?
雖然從一月下旬開始,高崢就已經恢復了訓練,但是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是獨自一個人在訓練。
直到二月底,才開始隨隊一起訓練。
並且在隊內比賽中有過出場。
但正式比賽,他卻連一分鐘都沒踢過。
這中間,哪怕馬德里競技主場1:2輸給了巴塞隆納,都沒讓西蒙尼把高崢放進比賽陣容中。
馬德里競技在失去了高崢之後,本賽季的聯賽排名已經下滑到了第四名,雖然這個排名也可以讓他們參加下賽季的歐冠資格賽,但和連續三個賽季奪冠的成績比起來,這第四名就不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