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頁

　　  高崢實在是拗不過熱情的佩萊，只好說：「隨便什麼都可以……」

　　  「好，那我去了！」佩萊一路小跑著奔向了取餐檯。

　　  高崢注意到隊友們都用一種詢問的目光看向他，顯然是在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高崢也是一頭霧水呢，他只能聳肩攤手撇嘴，表示自己不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佩萊拿著餐盤迴到了座位上，他雙手將餐盤輕輕放在高崢的面前：「我真是隨便拿的啊……」

　　  高崢連看都沒看盤子裡有什麼，就連忙點頭：「挺好的，挺好。」

　　  佩萊這才坐在高崢對面，然後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對高崢說：「我真得替你不值，高。」

　　  「啊？」高崢沒想到佩萊竟然會這麼說。

　　  「我讀了《十九世紀報》上對你的專訪，你說到桑普多利亞當時是你最後一搏的機會了，所以我能理解桑普多利亞在你心中的感情和地位。但我還是要說，你千萬不能被這種情感所蒙蔽了……我認為桑普多利亞俱樂部對你並不夠尊重！」佩萊身體前探，壓低了生意，努力探到高崢面前說。

　　  「哈？」高崢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佩萊看到高崢的表情，就有些得意地說：「這也是我最近才觀察出來的。老實說，以你的實力，別說是在乙級聯賽了，就算是去甲級聯賽也是一堆球隊搶著要的，絕對是主力級別的球員。但你在桑普多利亞卻依然只能打替補，我聽說你和球隊的上一任主教練關係不是很好，我不知道這個主教練會不會受到了那個傳言的影響，所以才故意這麼對你……你可千萬別被蒙在鼓裡了！」  

　　  聽見佩萊這番話，高崢笑了起來：「原來你是在擔心我啊……」

　　  佩萊糾正他：「我只是為你感到不值得。」

　　  高崢向佩萊表達了謝意：「謝謝你，但其實我沒有被蒙在鼓裡，也沒有覺得俱樂部對我不夠尊重啊。」

　　  這次輪到佩萊感到吃驚了：「你說啥？」

　　  於是高崢將他在中國的事情簡單講了講，最後他對佩萊說：「……實際上不打首發是因為我的體能還不足夠讓我打滿全場比賽，我在中國有一年的空白期，這一年空白期對我還是有很大影響的。」

　　  佩萊聽得瞠目結舌：「這段經歷那個專訪上可沒有……」

　　  「也不是什麼事情都需要告訴記者的，對不對？」

　　  「嗯……」佩萊表示同意，隨後他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你現在表現背後竟然還有一年的空白期……要是你不受傷，也沒有這一年空白期的話，你現在該有多厲害啊……也許你就不會在這裡了，你應該在AC米蘭一線隊！真是可惜……」

　　  「也沒什麼好可惜的，AC米蘭一線隊可未必給我這麼多出場機會。」高崢看得開。

　　  「但如果你在AC米蘭的話，你的名氣應該比現在高得多！」  

　　  「名氣什麼都是浮雲……」

　　  「浮雲？」

　　  「哦，就像是天上的雲朵一樣，隨風飄動，一陣風就吹沒了，都是虛名而已。如果不能獲得更多的出場機會，不能拿出有說服力的表現，那樣的名氣就像是能被風吹散的雲。」高崢說的有些感慨。

　　  虛名這玩意兒他在十六七歲的時候就體驗過了，一開始很爽，讓他沾沾自喜，覺得仿佛已經是個超級巨星了。結果一場重傷改變了一切。

　　  當他在中國野球場上的照片出現在網上的時候，那些曾經喜歡他的人，全都在罵他，這個時候他們可絕對不會去想自己當年在AC米蘭U16所取得榮譽。所以那會兒的榮譽是沒有意義的，少年時球踢得再好，如果不能在職業足壇闖出一片天地，那年少時的榮譽和名氣反而會成為沉重的包袱。

　　  高崢說完這話就埋頭吃他的晚餐了。

　　  而佩萊這次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沉思。

　　  高崢的話觸動了他。

　　  從帕爾馬來到桑普多利亞，從甲級聯賽來到乙級聯賽，他不得不用自己好歹是甲級球隊的前鋒這樣的虛名來安慰自己，在一群新隊友面前找補心理優勢。

　　  但有什麼意義呢？  

　　  他並沒有因為甲級前鋒的身份就在這支球隊打上比賽。

　　  一直以來他都習慣於用吹牛的方式來維持自己可憐的自尊，但他其實心裡清楚的很，他絕對不是像他自己表現的那麼自信。大家嘲笑、討厭他的狂妄，不過是他用來保護自己的「裝甲」。

　　  不夠這究竟是一種保護，還是一種逃避呢？

　　  總拿皇家馬德里當初看上自己來說事，卻並不能改變他現在失敗的職業生涯……

　　  虛名如浮雲吶……

　　  佩萊將身體向後倒，靠在椅背上，仰頭望著天花板，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

　　  「真是個有趣的人。」在主教練亞奇尼的辦公室里，助理教練卡里洛對亞奇尼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不在乎自己打不打首發，卻連續質問為什麼不讓別人打首發的球員……我隱約聽說過他和高的關係好像不是很好啊。」

　　  「誰知道呢。」亞奇尼聳聳肩。

　　  「不過也確實不能告訴他為什麼讓他首發，不讓高首發……」卡里洛嘆了口氣。

　　  當著那麼多球員的面說「讓你首發是為了讓你上去消耗對方後衛的體能，為高的出場做鋪墊，而不是指望你進球」這種話，確實太傷人心了……

　　  別說當眾說了，就算是單獨和佩萊說，搞不好佩萊都不能接受，畢竟誰也不願意給別人當綠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