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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驚訝:“你來看小妹?怎麼不上去?”

    “他們不允許。”阿清指一指服務小姐。

    我質問小姐:“為何這樣待我的客人?”

    “他真是你朋友?”小姐瞪大眼睛,似不相信我會有這樣的訪客。不能說他們以貌取人,這根本就是一個包裝的世界。

    我省下同小姐理論的那一口氣,引阿清上樓來到房間。

    小妹已經起來了,正在拖地,忙得滿頭是汗,臉色蒼白。我大驚,趕緊搶下拖把:“你這是幹什麼?”

    “不好意思在你這裡白吃白住,想多做點事。”小妹羞澀地擦汗。

    我覺得心酸,又使出老辦法:“服務員會做的,我們已經付過打掃費,白叫他們賺一筆。”

    “是這樣?”小妹立刻坐下來,接著向空氣中嗅一嗅,“好香啊。”

    我打開食盒:“買給你的。”  

    “唐小姐,這……”

    “吃吧,你是病人,需要增強營養和多多休息。”

    “唐小姐,我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疼惜的人。”小妹的眼圈兒又紅了,“我娘對我都沒有這麼好。我真不知該怎麼報答你。”

    “說過啦,等你身體養好了,替我洗乾淨所有的真絲衣裳,還有,幫我做一頓家鄉飯。”我露出嚮往的表情,“東北鄉下的特味小吃,呀,想一想都饞!”

    小妹被我逗笑起來。

    “唐小姐,你是好人。”阿清忽然這樣說,“我會報答你。”

    我笑一笑,施比受有福,雖說他的報答無非是替我多做一頓飯多洗幾件衣裳,但是這真誠的感激仍然讓我覺得心暖。

    小妹吃過東西,很快睡著了。

    阿清並沒有馬上告辭,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講,可是悶了半天,卻仍然只說出一句:“唐小姐,謝謝你。”  

    “舉手之勞,不要提了。”我笑一笑,“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沒有,很好了,手術很成功。”

    我點點頭,既然他已經明講了,我也就不妨直問:“幾個月了?”

    “三個月。”他的臉漲紅起來。

    我吃了一驚,難怪反應這樣強烈,這種手術,弄不好是有生命危險的。“為什麼不早一點做?”

    “不知道嘛。”他抬起頭,呆呆地看著我,“我們兩個都是農村來的,月月工資都寄回家裡,通常有點不舒服,都是捱一捱就過去了,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事兒。”

    “其實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也許就不必做這個手術了。”我嘆息,那是一條生命,而且已經來到人間三個月之久,就這樣流失了。

    “不!”阿清表情忽轉強硬,“我們不要這個孩子!”

    “這是你們兩個的孩子呀。”我有些不高興,“既然這樣反對要孩子,又為什麼會讓這種事發生?”  

    阿清不再說話,可是耳根下忽然現出小小肉坑。

    我吃驚,是什麼讓一個男人這樣咬牙切齒,仿佛同那個沒能出世的孩子有著深仇大恨似的。仇恨,又是仇恨,我忽然暗暗擔憂。

    阿清走後,我拿了一本《玉石錄》消遣,正看到崑崙“玉石之路”一節,燈泡“撲”一下滅了。

    我拿起電話想通知前台,可是轉念想到他們上來未免會打攪小妹休息,便決定自己動手修理。一轉身,差點撞到人——哦不,是差點撞到鬼——吳應熊又來了!

    “這不該是小姐做的事,我來幫你。”他溫文地說。

    “你會修?”我失笑:“清朝有燈泡嗎?”

    “這段日子我在人間出出進進,大抵也學會怎麼做現代男人了。”

    “但是我想像不出在明亮燈光下與一隻鬼相對,算了,還是就黑聊天吧。”

    “喂喂!”他抗議,“我是你的前身,可不可以對我尊重點?你稱呼人的時候可不是論‘只’的。”  

    “好好好,一位鬼。你是一位鬼行了吧?但是,鬼大人,為何你總是纏著我?”

    “咦,我不是說得很明白了嗎?我是你的前身。”

    “那也畢竟是只鬼呀,總這樣神出鬼沒的,嚇壞人。”

    “對不起,我沒想過這個,我以為你會當我是你自己。”

    “謝了,我才沒那麼恐怖。”

    “我的樣子很恐怖嗎?”他站到鏡前擺POSE,可是鏡子裡一無所見。

    他終於泄氣了,“鬼到底是鬼。”

    我反而不忍心:“已經比別的鬼好多了,可以同自己的後世有說有笑。”

    “真的,都是玉的功勞。”他拿起我放在床頭的書看一眼,感慨說,“開採崑崙玉的工作,早自秦漢時代已經開始了,‘玉石之路’比‘絲綢之路’還要早兩千年,可是到了今天,也沒有真正搭設一條玉石之路出來,還是靠人力背馱。”  

    “就是。”談到玉,我和他有說不完的話題,而且觀點完全一致,“我爸爸親自去過崑崙山拜訪采玉人,他說玉礦最高處可以達到海拔四五千米,每年只有七、八兩個月可以進山,雪還沒有完全化淨。海尼拉克礦和阿拉瑪斯礦沒有可以走的路,采玉人都是靠繩子垂吊上下山,克里雅河上也沒有橋,要靠空中鋼絲橫渡。采玉人背負五十公斤的玉石走上五天才可以出山,然後再換上驢馱三天,這才能走到可以將玉石脫手的村鎮。所以爸爸每次購進和闐玉,總是不肯太和人還價,就是覺得那已經不是玉,簡直就是一個個采玉人的命。”

    “你爸爸很善良。”他誇讚,又回頭看一眼鄰床的小妹,“所以,你也很善良。”

    “相信你也是。”我送回一頂高帽,“你說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噫,這話有點肉麻,尤其是對著一個男人這樣說話。雖說他是我自己的前身,可是畢竟乾坤大挪移,如今已男女有別。這可算是自戀的又一種解釋?

    他與我心意相通,立刻察覺出我之不安,揮揮手說:“別太介意,都是自己人。”  

    嘿,我們可不就是百分之二百的“自己人”?

    “你幫助小妹這件事做得很好,說不定會對案件有幫助。”

    “可這是兩回事。”

    “世上所有的事都有因果聯繫,一還一報,莫不前定。”

    “老調重彈。”我糗他。

    他板起臉:“你就是我,怎麼可以笑我?”

    “沒聽過‘自嘲’這回事嗎?”

    “算你有理。”

    我向他報告案情進展:“宋詞現在已經沒事了,但是元歌現在還在裡面,找不到證據可以洗清。”

    “會有辦法的。”

    “你一直說會有辦法,可是辦法在哪裡呢?”

    “在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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