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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增走得很快,看到李斯跑過來,他一把將李斯推開,“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趕緊走,***越來越多的警察跟螞蟻似的湧來,我們這次有沒有命跑出去都是個問題!”
“我姐她怎麼樣了,趕緊送醫院啊。”
“媽的,”韓增是急得沒法子了,“她死了,還送什麼醫院,你要我們都給她陪葬是不是?”
蘇涼末站在那的身影顫抖著,腳始終無法移上前,瑞哭著過去抱緊李斯的肩膀,“斯,別這樣。”
宋閣就跟一尊雕像似的,只顧跨步,韓增還算清醒,“快撤啊!”
蘇涼末彎腰,占東擎伸手同她十指相扣,她拉著他起身,“先離開這再說。”
韓增上前幫忙,一左一右架著占東擎吃力地往前,蘇涼末在前引路,韓增走了兩步停住,“不對啊,接應的車明明就在相反的方向。”
“今晚這麼多警察,肯定是事先得到了消息,韓增,你信得過我嗎?信得過我就跟我走。”
韓增腳下沒有絲毫的停留,“這都什麼時候了,信不信得過都沒法子,我跟你說,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你。”
管不上這些了,占東擎都沒說什麼,韓增誰的話都能不聽,就是不能不聽占東擎的。
前方長路漫漫,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危險,宋閣停住腳步,看到蘇涼末她們並未朝預先的方向而去,韓增扭過頭朝他喊了聲,“宋閣,跟上!”
在韓增看來,他是被李丹的事刺激傻了,蘇涼末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占東擎垂眸睨著她的臉,她臉上早已一片濕意,死死咬著嘴唇只是沒有哭出來而已。
前面是塊空地,一行人跟著蘇涼末她們走過去,一陣轟隆隆的響聲似乎就在耳邊炸響,韓增眼望四周,“什麼聲音?”
臉上,能感覺到風勢強勁。
蘇涼末跟他攙扶著占東擎,等完全進入空地之後,才發現不小的地方停著兩架直升機。
韓增將占東擎扶上去,宋閣還抱著李丹,他抬起眼帘看了眼,猶豫不足三秒,還是跟了過去。
蘇涼末安頓好占東擎,“其餘的人會按著原先的路線離開,那兒有接援的車。”
韓增望向地面,“你是什麼時候安排的直升機?”
“想辦法安排的。”
蘇涼末沒把話說清楚,在這個最後的關頭,她除了李丹誰都不信,也只有李丹才知道她們還有這一條逃生通道的事。
宋閣抱著李丹也上來了,蘇涼末鼻尖酸澀難耐,她走過去,伸手拉住李丹。
“李丹?”
手已經涼了。
蘇涼末雙手死死握緊,“李丹!”
她最後一聲喊得悽厲無比,李斯哭著上前抱住李丹的肩膀,“姐,你別嚇我啊,你要走了我怎麼辦?我們分開了幾年好不容易在一起,姐,涼末答應我們了,過了這關我們會有全新的好日子,姐,你醒醒啊。”
直升機正在起飛,蘇涼末跪在李丹身邊,心感覺也空了,她只有李丹這麼個知心的朋友,她陪了她兩年,從來都是蘇涼末心裡想什麼,李丹第一個知道。
她根本沒有做好失去李丹的準備。
機艙內只能聽到一陣高過一陣的哭聲,蘇涼末自責不已,“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我不敢把你帶到泰國來,是我的錯。”
宋閣抱著李丹的雙手在握緊,他臉緊貼著李丹,哪怕她的臉已經沒有一點溫度了。
有血混合著眼淚漾開,蘇涼末難以自持,哭得幾乎背過氣,那個曾經在深夜安慰她好好活下去,以及在看到她滿身傷時哭得比她還要厲害的女孩,就這麼死了。
死在了槍林彈雨中,死在了異國他鄉。
她始終不敢相信,儘管知道危險,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這樣跟李丹分開,“你跟我說過的,你要結婚,你要舉行一個小小的美滿的婚禮,李丹,現在機會來了,我們都在這,我們都在啊!”
現實偏是如此的殘忍,缺席的,唯獨就是她。
一路上,宋閣都抱著李丹,直升機最後停靠在一個他們完全陌生的地方。
下了飛機,有專門接他們的車子,宋閣抱緊了李丹,伸手將她臉頰處散亂的頭髮撥開,瑞一路都在安慰李斯,蘇涼末走近宋閣身側,見他目光仍然空洞,“你打算這樣帶著李丹回御洲嗎?”
宋閣聞言,抱住她的手陡然一緊,“你想怎麼樣?”
蘇涼末心酸不已,眼睛瞬間再有了濕意,“你看看她,”蘇涼末手指撫過李丹的眉頭,“你難道忍心看她在你懷裡……”
最後的兩個字,蘇涼末實在說不出口。
這一路,泰國的天氣又是這般炎熱,還要坐船,到了御洲也沒法第一時間找到火化的地方……
宋閣喉間輕哽,說出的話帶著支離破碎的無奈,“那你要我怎樣,難道要讓她留在這嗎?”
“我們給她火化,然後帶著她的骨灰離開。”
宋閣眼圈內一道道紅色的血絲凸顯,他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可這樣的逃亡之下,他連跟李丹好好道別的時間都沒有。
蘇涼末指著不遠處,“前面就是一處小型的寺廟,我們一起過去。”
宋閣望了懷裡的李丹一眼,只能點頭。
李丹是受槍傷死的,火化時寺廟內的人必然會懷疑,韓增帶著手底下的人直接拿槍衝進去,不相干的人全部綁了以後集中在一起。
李丹的衣服是宋閣親手給她換的,蘇涼末和李斯她們見了她最後一面,她們走出屋子,裡頭只剩下宋閣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員。
宋閣將一個花環給李丹戴上,這輩子,她奢望的婚禮哪怕是最小最不尋常的,他都沒辦法給她,如果有下輩子,宋閣彎腰在她前額親吻,他只希望他們之間有一場最尋常的遇見,僅此而已。
他站起身定定看著躺著的李丹,從最初的難以接受到此時的心灰意冷,宋閣插在口袋中的手掏出來,黑色的手機泛出幽寒冷光。
他想了想後,還是將手機放回去。
李丹儘管誤入歧途,卻是個善良的姑娘,最後一程他只想好好送她,沒有利用,也不會讓她在最後的路上還左右為難。
宋閣捧著李丹的骨灰盒走出寺廟,占東擎全程都在車上沒有下來,他們又馬不停蹄趕往碼頭,坐上了船回御洲的途中蘇涼末接到個電話,得知另一邊的人全軍覆沒了。
韓增聞言,啐了口,“媽的,這些警察都有狗鼻子不成,我們安排得幾乎天衣無fèng。”
蘇涼末還未從失去李丹的悲傷中反應過來,她們一群人躲在船艙內,搖晃的船隻令人頭暈目眩,宋閣抱著李丹的骨灰盒靠在邊上一聲不吭。蘇涼末聽到身邊傳來陣悶哼聲,她湊過去按在占東擎肋下,“沒事吧。”
占東擎伸手將她摟在懷裡,蘇涼末緊貼著男人的胸口,“我沒事,你呢?”
她沒說話,眼淚卻忍不住往外涌,目光觸及到宋閣手裡的骨灰盒,悲傷瞬間侵入四肢百骸間,蘇涼末將臉埋在他胸前,哭得整個肩膀都在顫抖。
回到御洲的時候,有種昏天暗地的錯覺,原先的青湖路是回不去了,所幸占東擎還有幾處落腳的地方,除了手底下的幾個親信,別人都不知道。
瑞帶著幾人將這地方整理了下,蘇涼末將占東擎攙扶進房間,在給他換衣服時,才發現他渾身的傷,“這樣不行,你要去醫院才行。”
“現在去醫院不是送死嗎?”占東擎按著傷口,伸手換了件襯衣,“我在床上靜躺著,養養就能好了。”
“擎少,我去給你逮個醫生過來。”韓增說完,就要出去。
“站住!”蘇涼末喚住他,“我們好不容易才有個落腳的地方,不能去。”
占東擎點了點頭,韓增不滿地看眼蘇涼末,“為什麼我說什麼事你都不准?”
蘇涼末拿出醫藥箱,給占東擎處理著傷口,“這次我們救你出來,真所謂拼盡了全力,也做了好幾手準備,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可那地段我看過了,對我們十分有利,如果不是有人通風報信,警察怎麼會那麼巧,知道接應我們的車子在哪呢?”
韓增一聽,炸毛了,“喂,你的意思不會是說我吧?”
蘇涼末懶得看他一眼,“韓增,有件事我想問你,那天晚上,你和弟兄們是不是穿了炸彈背心?”
占東擎倚著床頭,目光一陣凜冽掃向他。
“是又怎樣?”韓增狠狠說道,“救不出擎少,我就和他們同歸於盡!”
炸彈背心,顧名思義,一點上火星立馬就會爆炸。
占東擎臉色漸變,“不成器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韓增看了眼,耷拉著腦袋大步出去。
蘇涼末其實明白,占東擎是氣韓增那豁出一切的性子,他們都看中兄弟情義,自然不想他為了自己盲目犧牲。
韓增拉著門,想要重重摔上,可走出去後手上還是帶了把,將門給掩了起來。
蘇涼末替占東擎查看著手上的傷,雖是皮肉傷,但一條長長的刀疤幾乎貫穿他整個手掌。
她手指一遍遍撫摸,也不抬頭,那種急切地相思,忽然堵在她的心間,蘇涼末發現她好像沒法面對占東擎,如今房間內就剩下兩個人,嘴裡想說的話成了空白。
占東擎收回手,蘇涼末的視線還是垂著。
男人一伸手,重重將她撈進懷裡,她撞在他胸口,疼痛破碎之後一點一點割著蘇涼末的心,她雙手不由自主攀住占東擎的後背,十指掐著他。占東擎的雙臂緊鎖著她,幾乎要將她揉碎了融進身體裡去,這份失而復得,如此珍重,當真是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蘇涼末臉埋在男人頸間,“占東擎,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占東擎手掌按在蘇涼末背後,“涼末,原諒我吧,以後我保證對你好,一輩子。”
他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蘇涼末雙手抵在他肩頭,將身體退開了些,“我見過我爸爸了,在你爸死之前,那個電話確實是他打的,你爸的死不是像你媽說的和我爸毫無關係,占東擎,橫亘在我們之間的隔閡還在,如果不是我爸的那個電話,你……”
占東擎落在她腰間的手一松。
蘇涼末有種說不明的絕望,“如果不是那樣,你爸也不會死,你這麼多年想要找的真相你知道嗎?你是知道了我爸跟那件事沒有關係之後才想跟我重新開始,可現在卻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