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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連你一塊撞死得了,是吧?”
蘇涼末沒說話,她疲倦地靠向椅背,“衛則已經答應我了,不會再來找公司的麻煩。”
“閉嘴!”占東擎一掌劈在方向盤上,發動引擎後將車快速駛出停車場。
蘇涼末心有忐忑,衛則被撞得不輕,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壓根不能說一句保證沒事的安慰話,回到青湖路,她坐在車內半晌沒出去,占東擎已經上了二樓,站在陽台上能見到她還在發怔。
許久後,才見她從車裡出來。
占東擎倚著欄杆,兩三分鐘後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蘇涼末走到他身側,手臂上還有衛則留下的血。
“真的這麼難忘記嗎?”
蘇涼末抬頭看他,“我最美好的時光是衛則陪我度過的,現在我走了,卻把他留在悲傷的原地,我今天見到他的時候很難受,他再也不是那個神采奕奕跟我說要當一個好警察的衛則了,我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好像真是我做錯了,我們的誓言我們的將來,我所說過的話都被我親手給粉碎了。”
占東擎聽得出她難受,喉間發哽,他雙手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你多大了?”
他突然這樣問,蘇涼末眼裡透出茫然,“23。”
“再給你三年的時間,等你跟我這樣年紀的時候你就不會有這種困惑,三年時間足夠令你成長,足夠令你現實,如果你們的愛夠了,你一個人根本摧毀不了,你要記住他是警察,在你爸出事後潛逃開始,你們就已經不可能了。他也許馬上會沒事,但遲早有天,你們會站在針鋒相對的兩面,”占東擎頓了頓後,“可能,是因為我。”
蘇涼末眼角處滑過冰涼,她忽然勾手抱住占東擎的脖頸,她剛才在醫院就一直想這樣。
她踮起腳,占東擎因她懷疑而存有的憤怒在胸腔內抽絲剝繭般淡去,蘇涼末想到那一幕,至今心有餘悸,她雙臂圈緊,在占東擎耳邊道,“當時車子向衛則衝過去,我真嚇死了,我知道要是你在的話,肯定有辦法。我一直對你們的世界深惡痛絕,我覺得它不該存在,可是在那刻,我想到你給我防身的槍,我打光了所有的子彈。看著那輛車沖向路牙石的時候,我腦子一片空白,只有慶幸,你讓宋閣教會我開槍,在最關鍵最無助的時候,我排斥的東西,甚至不願多看一眼的東西,它保住了衛則的命!占東擎,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
占東擎想將她拉開些,蘇涼末卻更加摟緊了,他不想讓占東擎看到她此時的臉。
她覺得狼狽,她以前不顧一切指責過他,為什麼要教她開槍,他強行要施加到她身上的東西,她全部不要。
蘇涼末蹲在路邊等救護車的時候,想到的只有占東擎三字。
她沒法形容那種感覺,占東擎卻知道,他手掌在她背後輕拍,“其實從來就沒有兩個世界的區分,所有的人都想活著,然後為了活得更好,難道說,我們就錯了嗎?”
蘇涼末不知不覺把他的話聽進去。
她退開身,眼圈通紅,“你怎麼不發火了?”
占東擎拉起她的手往裡走,“你要覺得這件事真跟我有關,你就這麼覺得吧,在鬧市開槍,也就你敢,我還得出去趟,看看這件事怎麼解決。”
蘇涼末完全忘了還有這個隱患,占東擎將她帶到床邊,“睡一覺,醫院那邊我讓人盯著,他醒了就通知你。”
蘇涼末眼見占東擎出去,她哪裡睡得著,傍晚時候,占東擎的電話打過來了。
衛則沒事,還算命大,手術室出來後直接轉進普通病房。
吃過晚飯占東擎才回來,蘇涼末坐在沙發上,他走過去拉起她的手。
“去哪?”
“送你去醫院。”
蘇涼末停住腳步,“我不去。”
“不是擔心嗎?”
“你真的讓我去?”
男人轉過身看她眼,眉角展開後拉著蘇涼末轉身上樓,“走吧,睡覺。”
蘇涼末覺得不見面也好,但第二天還是去了趟醫院,她拎著果籃站在住院部的走廊許久,透過玻璃門看到衛媽媽陪著衛則,衛則醒了,看來真如占東擎所說的,不算很嚴重。
蘇涼末放下心來。
“媽。”
衛媽媽起身要餵他喝水,臉色繃得很緊,等衛則喝完水這才開口,“昨天是她跟你一起來醫院的。”
“她沒事吧?”衛則脫口而出,神情急切。
“你還管她幹什麼,你知不知道她現在跟誰在一起?”
蘇涼末看到衛則點頭,“我知道。”
“知道你還成天想著她,說不定就是因為她才招來這麼場車禍,衛則,別干刑偵了,讓你舅舅想個辦法把你調開。”衛媽媽三天兩頭做噩夢,衛家家境優渥,她沒法理解兒子究竟是為了什麼。
蘇涼末將果籃小心翼翼放到地上,抬頭時果然聽到衛則的聲音清晰傳來,“媽,我自己會小心,我喜歡這份工作。”
她轉身走出醫院。
肇事者昨天就被抓到了,酒後駕車,這會還蹲在局子裡。
蘇涼末有一段時間都不敢再開車,她問占東擎,為什麼他們解決別人都喜歡用這樣的手段。
占東擎的回答很簡單,因為車禍最容易掩飾,你很難定論究竟是有意還是真的意外。
蘇涼末坐在辦公室里,秘書在外敲門。
“進來。”
“有您的快遞。”
“謝謝。”蘇涼末接過手,待秘書出去後用美工刀劃開信封,裡面是一組照片。
她抽出一看,瞬時全身血液都逆流而上。
是韓增跟另外一人,蘇涼末記得那張臉,棄車而逃時她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那名司機。
韓增應該是在給對方錢,蘇涼末指尖收攏,額前刷得冒出冷汗。
她拿過信封細看,只有收件人地址和名字。
蘇涼末把照片裝回去,塞進包里,她雙手撐起前額,心裡亂成一團麻。
回到青湖路,占東擎在快要吃晚飯時才到家,蘇涼末心不在焉,筷子撥著碗裡的米粒卻一口沒吃。
“怎麼了?”
“最近怎麼沒見到韓增啊?”
占東擎挑眉,“你不是跟他向來不對付嗎?”
蘇涼末咬著筷頭,儘量裝作若無其事,“這兩天就只看到宋閣了,他們經常形影不離,有點不習慣。”
占東擎不由笑開,眼裡邪肆曖昧,“這話不能亂說,他們睡覺的時候就不在一起。”
蘇涼末忍不住笑出來,但心裡陰鬱難消,占東擎看她眼,“有事?”
她搖搖頭,剛開始看到時的那種衝動和憤怒經過一下午的時間得到緩存,蘇涼末嘗口湯,故作不經意,“韓增這人雖然粗魯,但你對他其實挺好的,很多事你都交給他和宋閣去做吧?”
“嗯,”占東擎應聲,“交給他們我放心。”
蘇涼末燙到了舌尖,卻還是將湯往下咽。
“這段日子公司的事忙嗎?”
“不忙。”自從衛則出事後,公司就步入了正規。
蘇涼末心裡仿佛被紮根小刺,不能想,一想就渾身難受。
她先上樓,把照片拿出來後仔細翻看,門外傳來腳步聲,蘇涼末情急之下把信封塞到枕頭下面,占東擎見她坐在那神色不自然,也沒多問。
第二天醒來,蘇涼末想著把照片拿走,可占東擎睡相差,臉壓著她的枕頭,蘇涼末沒敢有動靜。
她公司有急事,看一眼覺得應該不會被發現,便換好衣服匆匆忙忙去上班。
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占東擎睜開眼,他撐起身一把將枕頭拉開,裡面是個信封。
昨晚蘇涼末偷偷摸摸的時候他就看見了。
他把照片抽出來,只看了一張,占東擎便將東西塞回去。
哼。
合成的技術也太差了點。
他將信封狠狠甩向被面,啪地發出一陣沉悶聲,看來蘇涼末是信了,要不然昨晚也不會問他那番話。
占東擎眉梢浸潤著淋漓盡致的陰暗,他瞅了眼,又把信封塞回枕頭下面。
蘇涼末按兵不動,他也不說破。
吃過中飯,蘇涼末抽空回來趟,看到照片還原封不動放著,她這才鬆口氣。
她把東西塞進包內,又回到公司。
占東擎一直等著蘇涼末開口,她卻掩藏的極好,男人站在陽台,透過落地窗看著蘇涼末在房間裡忙碌的身影,他有些後悔,是不是宋閣把她教的太好,以至於他都不能看透她內心的想法?
占東擎狠狠吸口煙,任尼古丁墮落的味道在喉間翻湧。
他走進房間,蘇涼末坐在床上看電視,占東擎將一把手槍放在床頭,蘇涼末覺得奇怪,“為什麼放在這?”
這些東西,他向來藏得好。
“要是有人趁我們睡熟的時候突然闖進來怎麼辦?”占東擎像是在說笑,他掀開被子躺進去,“還不睡?”
“不是還早嗎?”十點沒到。
占東擎伸手將她摟到懷裡,眼睛緊閉,蘇涼末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他可能累了,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蘇涼末看的是軍事頻道,正好在介紹槍枝歷史,她看了會也覺得困,拉開占東擎的手去洗手間洗把臉,出來時眼睛不由瞥到床頭柜上的那把槍。
她腳步不由自主走去,那是一把新型手槍,槍體呈現暗黑色,比她包里的那把要大些,蘇涼末伸手將它拿在手裡。
占東擎背對她躺著,他聽力敏銳,蘇涼末拿槍的動靜立馬傳進他耳朵里,她打開保險,到她扣動扳機的這段時間裡,他足夠將她制服。
占東擎身體緊繃,不知道蘇涼末會做出什麼事,如果她真有向他開槍的意思,他應該翻身一把折斷她的脖子,還是用那把槍直接殺掉她?
他有片刻的恍惚,身後傳來一陣動靜。
蘇涼末把手槍放回原位,她嘟囔句,“也沒什麼特別的。”
說完,一陣腳步聲窸窣走開,身邊的位子塌陷下去,蘇涼末把電視和燈都關掉,周圍陷入無邊的黑暗,占東擎睜開眼,她就躺在他身邊的位子,他心裡和身體都驀然覺得暖和。
蘇涼末幾乎貼到枕頭就睡著了,朦朧間感覺到她被拉到一具結實的胸膛內,腰部被攥得很緊,她沒有掙扎,實在是睏乏的厲害。
翌日,蘇涼末接到衛則的電話,她猶豫片刻還是接通,“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