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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瘋狂地追逐權力。但權力,卻並不是他的目標,而僅僅是手段而已。
那麼……在獲得了他以為足夠的權力之後,那真正的目的,究竟會是什麼?
「你……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告訴老身,巨君!」
王政君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扶住拐杖,不讓自己倒地。
「我想……要的麼?」
王莽突然笑了一下,隨後伸出手輕輕扶住了姑母的肩膀。王政君微微一動,卻最終還是沒有閃躲。
「我想要的,其實很簡單。」
王莽低沉的嗓音,仿佛帶有魔性一般,在姑母的耳邊輕輕吐出。
「那是一個……新世界!」
第十八章 天下姓什麼(二)
居攝三年,十月,長安。
劉嬰被立為皇太子,已經過去三年了。這三年裡,他一直未曾再進一步,登基為皇。
畢竟,即便是現今,他也不過只有五歲而已。
真正把持朝政的,則是當朝太皇太后王政君,與代天子朝政,號假皇帝的王莽二人。
然而,縱使已經距離皇帝僅有一步之遙,王莽卻始終沒有住在皇宮之內,而是依舊住在長安城內,自己的府邸之中。
只不過,那府邸上懸掛的牌子,由太師換成了攝政而已。
在這三年內,也並非沒有反抗者的出現。
居攝元年,安眾侯劉崇於南陽起兵,然而僅僅聚集了數百人的他,連城門都未曾攻破,便已敗亡。
居攝二年,東郡太守翟義起兵,擁立嚴鄉侯劉信為皇帝。又有趙明、霍鴻等人起兵,一度占據了長安以西二十三個縣。
然而這些人,都被輕鬆撲滅,甚至最長的一個,也沒有堅持到兩個月以上。
撲滅這些反抗的,是王莽麾下,王氏宗族中最出色的兩名將才,王邑與王尋。
現在,王莽的府中,正擺著一桌小小的酒宴。坐在席上的,正有這兩人。
王邑年三十八歲,身材粗壯,仿如熊虎,然而一張面孔卻長得頗為秀氣白淨,甚至頜下連一根鬍鬚都沒有。他是王莽的族弟,也是王睦的父親。
王尋同樣是王莽的族弟,年四十歲,黑瘦矮小,寡言少語。坐在席前,半晌也未曾動過一絲筷子。
廳內只有四人,除了王邑王尋二人之外,便是王莽與坐在身旁的王睦。在酒菜齊備之後,甚至是僕役,也被吩咐出了廳外。
「你們可知道,前日姑母又召我入宮,敦促我儘早安排孺子嬰登基?」
王莽放下酒杯,目光掃視著身前的二人,緩緩道。
王尋沉默不語,王邑嘆了口氣,張了張口,卻還是一言不發。
但王莽卻不理會他們的沒有回應,頓了頓,繼續道:「你們覺得,姑母是什麼意思?」
「國無君不立,太皇太后她……畢竟還是希望這大漢能有一個法統上的君主吧。若是只由兄長大人攝政,終究還是名不正言不順……雖然這等想法略有迂腐,但……」見到王尋始終一言不發,王邑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但那畢竟是我們的姑母,是當今太皇太后,是我們王家在內廷的把控者,是這個天下身份最尊貴的人,對麼?」王莽哂然一笑:「她為內,我為外,只有雙方精誠合作,才能保我們王家尊榮不失,長久榮華富貴下去,牢牢身居大漢第一外戚的地位,對麼?」
「這……」
雖然沒有明確回答,但王邑的表情,已經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外戚……哼,外戚……」王莽輕輕念叨著這兩個字,雙眼虛虛望著遠處,失卻了焦點,臉上卻古怪地浮現出了一絲厭惡。
「兄長大人?」王邑忍不住輕聲喚了王莽一聲。
王莽收回了目光,望向王邑王尋二人:「你們可有想過,若有一天,我真的與姑母分道揚鑣,你們……當如何自處?」
「這……這不可能!」
王邑的身子晃了晃,險些將身前席上的酒菜打翻,表情震驚:「兄長大人不要說笑!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已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反覆念叨著。
「怎麼不可能?」王莽微微搖了搖頭:「而且我猜……姑母的心中,也已經存了這念頭了。」
「兄長,為何有此擔憂?」終於,一時悶不做聲的王尋開口了。
「擔憂?」王莽嘆了口氣:「所以說,直至今日,你們仍舊是不信,以為這只是我沒有根據的揣測麼?」
「不,只是擔心,中間會否有些誤會。若是姑母與兄長大人能促膝長談一番……」王尋字斟句酌地想了又想,才緩緩開口道。
「你們……終究還是心存幻想啊……」王莽搖了搖頭,仰面向天閉上了眼睛。
「罷了,那就……讓你們親眼看一看吧。」
王邑與王尋二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第十九章 天下姓什麼(三)
同一時刻,未央宮中。
深夜子時,已是萬物沉睡的時刻。然而太皇太后王政君,此刻卻並未在長信殿中就寢。
長信殿的一間小小偏房裡,一盞銅製宮燈忽明忽暗地亮著。那宮燈的造型是一個雙手伸出的宮人,左手托著燈座,右手的大袖籠罩在燈座之上。燈油燃燒時的煙氣,盡數向上進入了那宮人的袖中,一絲都不泄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