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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絕見他如此鄭重,反倒沒有了玩笑之心。
二人並肩而行,氣氛沉悶。
吳鸞鼓起勇氣問雲絕:“你隨我回去嗎?”
雲絕側頭看著他,“聽聞國舅爺要成親了,雲絕不便打擾。”
吳鸞一下子沒了底氣,自己也覺得無聊,早前將人家趕出府,這會兒舔著臉讓人回去,這不是臭不要臉地出爾反爾麼!
此刻他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婚期在即,他答應過柳亦儒會好好對待柳亦寒,又怎能言而無信。他給不了雲絕任何承諾,便不該再招惹他。
侯府的馬車就停在街邊,吳鸞垂頭看著雲絕的衣角,“我送你回琉璃胡同吧,順路的。”
雲絕也怕王耀廷再糾纏,點頭道:“那有勞國舅爺了。”
馬車裡,二人分坐兩邊,吳鸞問雲絕:“今後有什麼打算?”
雲絕笑了笑,“隨遇而安吧,在哪裡都無所謂。也許繼續留在京城,也許去別的地方。”他又問吳鸞:“國舅爺的婚期定在何日了?”
“八月初八。”吳鸞答得乾巴巴的,想說到時來喝杯喜酒,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他與雲絕也許有過交集,如今卻分成了兩條線。這種錯過,一如生命中許多遺憾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馬車行到街拐角處,一陣風吹來,掀起馬車門帘,露出外面的街景。吳鸞不經意地轉頭張望,忽見一點寒芒帶著勁風奔著自己的腦門就飛了過來。
吳鸞大腦一片空白。千鈞一髮之際雲絕猛地將吳鸞按到身/下。耳聽“咄”的一聲,吳鸞掙扎著抬頭看去,就見一個十字飛鏢釘在了馬車廂壁上,半個鏢身都嵌了進去。
吳鸞此刻才感到害怕,出了一腦門的白毛兒汗。乖乖,就差一點兒那鏢就釘在了自己的腦殼上。
馬車外隨行的侍衛抽出刀劍,大喊著,“有刺客,保護侯爺!”
吳鸞等了會兒,方顫巍巍地往外伸頭看,街上平靜,沒有任何異樣,仿佛那飛鏢是長了翅膀自己飛進來的。吳鸞向侍衛道:“行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接著走吧!”
回頭見雲絕已將飛鏢自廂壁上取下,拿在手裡,逕自發呆。
吳鸞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怎麼了?嚇傻了!幸虧你方才反應快,要不然爺就沒命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雲絕抬起頭,臉色白得嚇人,“國舅爺可是有什麼仇家,引來刺客行刺?”
吳鸞挑著眼睛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哪個瞎眼的刺客會行刺我?肯定是認錯人了。要不就是隨手扔著玩的,不巧扔進了爺的馬車裡。”
吳鸞很快將這件事拋在腦後,雲絕卻握著飛鏢久久不語。旁人眼裡,這只是個普通的十字鏢,尋常鐵器店便能打造。但是他拿在手裡就知道這枚鏢重二兩八錢,千年玄鐵而制,有劈金斷石之力,正是細雨閣的獨門暗器。
閣中之人管此鏢叫“問路鏢”,也叫“驗身鏢”,是殺手確定行刺目標後投石問路,驗明正身用的。一來打探一下目標虛實,二來警告同道中人,此人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莫要染指。
第17章 喜當爹
並不是所有的殺手都會用問路鏢。雲絕自己就不用,他要的是一擊必中,儘快完成任務,不會去做這種毫無意義的打糙驚蛇。
但是有些自視甚高的殺手卻喜歡通過這種方式來彰顯自己。先打招呼,再來行刺,如貓逗老鼠一般。通常這種殺手都是老手,一經鎖定目標,便有不會失手的把握。
琉璃胡同很快到了,吳鸞搜腸刮肚想說一些敞亮點兒的離別贈語,不料雲絕忽然問:“老夫人最近身體可還安泰?”
吳鸞愣了一下,實話實說道:“老祖宗前幾天受了點兒風寒,太醫來開了些藥,說老人家年紀大了,不耐病,要好生將養著。今天早上我去請安時,已經好些了,只是還不能下床。”
“哦。”雲絕向後靠在車廂上,絲毫沒有下馬車的意思,“那在下去拜訪拜訪老夫人吧,給她老人家請個安。”
吳鸞瞪大了眼睛,怔怔地頓了兩秒後一掀車簾,向車夫急道:“掉頭回府!”好像生怕雲絕反悔似的。
雲絕坐在搖晃的馬車裡,也奇怪自己怎麼忽然會做出這個決定。他給自己找了個心安的藉口,利用吳鸞這許多次,若沒有吳鸞這個國舅爺,憑他自己很難完成刺殺平西王蔣勛的任務。如今為吳鸞做點兒什麼,替他打點防範一下,便全當是還了他之前的人情。
到了文忠侯府所在的楊柳街時,雲絕掀起馬車車窗的帘子向外看。吳鸞好奇地問:“看什麼呢?”
“沒什麼。”雲絕心事重重地放下帘子。街口有隱秘的記號,是細雨閣殺手留下的探路標記,說明殺手已經找到了這裡,隨時準備動手。換句話說,吳鸞只有不到一個月的壽命。
他看向唇角微彎,極力掩飾著雀躍的吳鸞,雖說是為了還人情而來,此刻胸口卻好似被搗了一拳,痛得縮成一團。
進府時,雲絕的目光掃過未曾加固的大門,有點兒輕功就能翻過的院牆和打著哈欠的門衛,不禁暗自心驚,這個侯府面上光鮮,其實處處漏洞,不堪一擊。不要說是敢留下問路鏢的老道殺手,細雨閣隨便一個剛出道的殺手想要刺殺吳鸞都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園子內靠近湖邊的一角正在施工,堆放著大量的石料和圓木,很多短打扮的工匠搬著東西進進出出,場面很是混亂。
雲絕問:“這是在做什麼?”
吳鸞支唔著,“覺得房子不夠住了,便多蓋兩間。”
雲絕皺眉,“那些工匠的底細都盤查過嗎?一定要查明每一個人的身份背景,有可疑的人立即辭退。近期也不要再招新人。”
吳鸞不明所以,“查他們幹什麼?”
雲絕不理他,接著問:“侯府里有多少名侍衛?”
吳鸞抓抓腦袋,“大概五六十人吧。”
太少了!雲絕搖頭,又問,“多少人武藝還過得去?”
吳鸞大咧咧道:“爺又沒跟他們練過,哪裡會知道?不過聽說有一個叫陳二牛的,力氣大得很,一頓能吃五碗乾飯,還能舉起一隻銅鼎呢。”
正說著,一隊懶懶散散的侍衛迎面走過來,不說老弱病殘吧,也好不到哪兒去。雲絕見他們腳步輕浮,缺少根基的樣子已是眉頭緊鎖。
侍衛們向吳鸞躬身行禮,吳鸞指著其中一個向雲絕道:“喏,那個就是陳二牛,我正打算提拔他做侯府的侍衛首領。”
雲絕滿懷希望地看過去,待看到那個一臉憨笑,黑塔一樣的漢子,卻是失望不已。不過是一個身體壯實,有幾把子力氣的普通青年。
情況緊急,雲絕立即向吳鸞布置,“院牆要加高,上面布上馬刺。門口的門衛至少要配八人。你府里侍衛太少,現招募是來不及了,不知根底的也不安全。不如去找相熟的將領,借些兵力回來鎮守,或者去宮中要些武藝高強的大內護衛回來。還有,府中要加強巡查,十人一隊,不分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