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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思忖道:“你我都是知道十二的,想當初在閣中訓練時,咱們沒少吃他的虧,論武功論心計他都不可能死得這麼無聲無息。凌四和阿九讓我幫忙調查十二的死因。他們從長州那裡得知吳鸞曾被劫持,後又被放了回來。他身邊的小舅子柳亦儒和一個不知名的男寵都莫名其妙地受了重傷。好在凌四和阿九還不知道那個男寵是你,只知道有柳亦儒這麼個人。”
他將目光調向雲絕,“你跟我說老實話,這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雲絕也不隱瞞,沉聲道:“沒錯,是我殺了十二。”
季白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來,失聲道:“你瘋了!你知道屠戮同門會受到什麼刑罰嗎?”
“吳鸞於我有恩,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有恩?”季白不禁冷笑,“你忘了咱們是做什麼的了嗎?取人性命的殺手還說什麼報恩,你可有這個資格?”
再生氣,季白也不能撒手不管,“你從頭說,一點兒別漏,咱們看看還有沒有迴旋的餘地。”
於是雲絕便從行刺平西王蔣勛,吳鸞替他贖身開始,一直到在長州城外的破廟中和柳亦儒聯手殺死了十二,原原本本的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了季白,只隱去了自己和吳鸞的情分,單只說是利用吳鸞完成行刺平西王蔣勛和鄉紳董興的任務。
季白越聽越心驚,到最後已經是臉色刷白,手以撐額道:“藏不住的,凌四和阿九已經知道在長州城時吳鸞身邊有一個男寵,只是還不知道是你。但這個不難打聽,他們只需在京城隨便問問,便能找到你身上。”
雲絕也明白,坦然道:“既然十二的屍首被找到了,他們找上我也是早晚的事兒。”
季白放下手,“我會替你拖著他們,打打馬虎眼,能瞞幾日是幾日。但咱們還是有機可乘的。”
“什麼機會?”雲絕皺眉問。
“儘快殺了柳亦儒。”季白探身向前,“你不是說在破廟中殺死十二的時候只有你和柳亦儒在場嗎?他既是崑崙派的弟子,功夫自然不弱,我們可以將十二的死完全推到他身上,也是說得過去的。到時候你咬死是他為了保住他姐夫吳鸞,出其不意地殺了十二又重傷了你。反正死無對證,凌四和阿九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能捉你問罪。”
雲絕眉頭緊鎖,本能地抗拒這種做法,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此推卸責任,殺人滅口實在是下作至極,雲絕雖是殺手也不齒這種行徑。
他剛要開口就被季白制止住了,“我明白。但這不是做好人,逞英雄的時候。咱們不殺柳亦儒,凌四和阿九也會殺了他,若是他們先一步找到柳亦儒,問出事情真相來,你就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即便你不畏死,但你想過嫤如嗎?殺戮同門是大罪,要被押回閣中受重刑,還要讓閣中人觀刑。你能讓嫤如眼睜睜看著你在痛苦哀嚎中慘死嗎?”
雲絕說不出話來,須臾沉重地點點頭。
雲裳到金魚胡同接上柳夫人和柳亦寒,將她們送到了琉璃胡同,又買了米麵和一些蔬菜肉類。柳亦儒身體依然虛弱,昏迷不醒,一家人需要在這裡躲避一段時間。
雲裳回到棲霞繡莊時,屋裡雲絕已經在等她了,旁邊還有一個一身青布長袍,眉眼細長的書生。
雲裳睜大了眼睛,隨即笑著驚呼出來,“季白哥哥!”
季白眉開眼笑,“嫤如,多年不見,你都長成大姑娘了。這要是在大街上迎面走過來,我是不敢上前相認的。”
雲裳待季白跟自己的哥哥一樣親密,笑語道:“季白哥哥倒還是老樣子,還是這般清瘦,不知道的人誰會想到你是細雨閣最厲害的殺手。”
季白伸手刮刮雲裳的鼻子,“就你嘴甜,還最厲害的殺手呢,當著你哥哥的面,我可不敢這麼說。”
雲裳仰著臉,笑靨如花,“你和哥哥一樣的厲害。”
一旁的雲絕神色不愈,上下打量雲裳,“昨晚你去哪兒了?聽繡莊裡的人說你徹夜未歸。”
雲裳偷偷沖季白吐了吐舌頭,目光中帶著求助的信息。
季白笑著低頭喝茶,“你哥哥要教訓你,我可攔不住。”
雲裳本想跟哥哥和季白說見到了凌四和阿九兩個護法的事兒,見雲絕神色嚴厲,嚇得又把話吞了回去,“我,我在京城裡轉了轉,熟悉一下每條街道,以後執行任務時也好不至於迷了路。我怕繡莊的人起疑,便說是看望姑母去了。其實我轉到三更天就沒再轉,去你在琉璃胡同的宅子歇了一晚。”
雲絕依舊不悅,“女孩子家的大晚上的在外面晃,遇到歹人怎麼辦?”
雲裳挑了挑眉毛,心道:咱們不就是歹人麼!
當然,這話只敢腹誹,沒敢在雲絕面前說出來。雖然雲裳自認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殺手,只有她招惹別人,別人是很難欺負了她去。但在雲絕眼裡,雲裳依舊是那個只會哭鼻子,需要保護的小妹妹。
雲裳乖巧地點頭,“哦,如兒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
眼見妹妹認錯,雲絕也緩和了神色,“哥哥一早跟你說過了的,行刺的事兒不用你管,你也沒必要去認路。安心在棲霞繡莊做你的繡娘,有哥哥和季白護著你,總能讓你過得安穩。”
雲裳想說自己不用護,張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見哥哥生氣她出門,越發不敢告訴他自己昨晚遇到了危險,還撒了一把繡花針殺死了護法阿九的毒蟲。
“伸手我看看。”雲絕向雲裳道。
雲裳擼起袖子,將白皙光潔的皓腕伸到哥哥眼前,“哥哥你瞧,我的紅線消失不見了。”
雲絕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臉上這才有了笑意。
雲裳翻看著雲絕的手腕,“呀,果真轉到你身上去了。”
季白皺眉道:“我聽閣里的人說過,以前也有殺手將別人的任務轉給自己,但那樣很痛苦,跟蠱毒發作的早期症狀一樣,後來就沒人再這麼做了。那日你身上的蠱毒發作了嗎?”
雲裳一臉緊張地看著雲絕,“哥哥,你身上疼嗎?”
雲絕笑著搖搖頭,“還好吧,忽冷忽熱了一陣兒,一個晚上就過去了。”
雲裳見雲絕說得輕巧,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嚇死我了!”
雲絕囑咐妹妹,“我跟季白說了,儘量少給你安排行刺任務,當然也不能完全沒有,那樣季白不好跟閣里交代。所以他會把你的目標畫像直接交給我。你即便看到腕上再有紅線也不要害怕,哥哥自然會替你殺了目標,你的紅線也就消失了。”
雲裳噘嘴,“那哥哥總不能替我殺一輩子吧。”
雲絕心中一凜,是啊,自己還不定能活多久。他勉強笑笑,拍拍旁邊的季白,“還有你季白哥哥呢。即便哥哥不在,有他護著你,我也能安心了。”
雲裳著急地攀住雲絕的袖子,“哥哥要去哪兒?咱們兄妹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你不能再丟下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