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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崢是有名的怕媳婦,這個大家都是知道的。不過吳鸞心痛自己的銀子,依舊憤憤,“你這酬勞也忒貴了些。”

    正說著,夥計走到吳鸞身前,“這位公子,雲姑娘得知您買下繡品,請您進內室一敘。”

    沒想到這姑娘的名字里竟然也有一個“雲”字,吳鸞有些怔忪。

    秦崢瞠目結舌,趕緊脫下靴子掏銀票,“晏清,還給你還給你,我自己出銀子。”

    吳鸞哈哈一笑,在眾人或驚嘆,或艷羨,或嫉妒的目光中大步走向繡莊後面的內院,留給秦崢一個瀟灑的背影。

    屋裡女子見到吳鸞盈盈一福,“沒想到小女子的繡品能得公子青眼,重金買下,小女子謝過公子的知遇之恩。”

    “雲姑娘不必多禮。”吳鸞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低頭抬眼向上看那姑娘的臉。

    仿佛是知道吳鸞用意,那位雲姑娘抬起了頭。一個照面下,吳鸞有片刻的失神。

    這位姑娘的容貌自是天姿國色,美若仙子,秦崢沒有誇大。  

    吳鸞在心中仔細比對了一下,她與雲絕並不是很像,雲絕清冷,面前的姑娘甜美。但眉眼間確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神似。尤其是一雙眼睛,明亮清澈,如秋水臨波,照得見人影,還真有雲絕的些許影子。

    二人坐在八仙桌前,雲姑娘素手執起冒著熱氣的茶盞,放在吳鸞面前,笑語晏晏道:“公子嘗嘗,今年的毛峰,我又加了曬乾的素馨花花瓣兒在裡面。”

    她的笑容明媚如花,嬌俏可人,也與雲絕那種於清寒中乍暖的笑意不同。

    吳鸞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明明面對著這位姑娘,腦子裡想的卻是不得所見的雲絕。

    他本以為見到一個跟雲絕相似的影子,也許就可以稍稍分神,卻不料反而對雲絕的思念更甚。

    吳鸞喝下一口茶,果真味道芬芳,余香滿口。但是作為男子,他並不是很喜歡帶著濃郁花香的茶。

    他笑笑放下茶盞,隨口道:“姑娘這個姓氏在京城中倒是不多見。”

    雲姑娘眨眨眼睛,“公子可還知道什麼人姓雲?家住何處?”

    “有位姓雲的公子,約莫二十歲的年紀,住在城南的琉璃胡同。我也就認識那麼一個與姑娘一樣姓雲的。”吳鸞提起雲絕都會心中一痛,他趕緊甩甩頭差開話題,“在下吳鸞,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叫雲殤”

    “‘雲裳’,”吳鸞不經意道:“可是取自李太白的‘雲想衣裳花想容’?”

    “不是。”那姑娘歪頭笑了,朱唇輕啟,“‘殤中既有催魂鬼,一命索來方始休。’小女子名字中的殤是‘殤折’之殤。”

    吳鸞不想如此明媚嬌艷的姑娘竟然有這麼個滿含煞氣的名字,不覺怔住。

    對面的女子明明笑靨如花,不知怎的,吳鸞後背卻冒起一股寒意。

    月夜,雲絕正在屋內桌前看書,從打開的窗扇中輕飄飄地飄進來一道纖細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襲向雲絕的後背。

    雲絕仿佛背後長眼,手腕翻飛,一把帶著寒芒的匕首已經比在那人的頸間。下一秒就聽見一個嬌俏的聲音,“哥哥。”

    雲絕急撤了匕首,來人也扯下臉上的黑布巾,露出年輕光潔的面龐。

    “嫤如?”雲絕大吃一驚,“你怎麼從閣里跑出來了?”  

    嫤如眨著眼睛,“我不是偷跑出來的,我是出師了。”

    雲絕的臉變得刷白,一把握住妹妹的肩膀,“不是還有三個月才到出師期限嗎?”

    嫤如揚著小腦袋,不無得意道:“我想著早日見到哥哥,便下了十足的功夫。閣里長老說我勤奮又聰慧,追蹤、暗殺、格鬥、用毒……樣樣都已精通。正巧一個殺手莫名失蹤,所以便提前讓我出師。”

    雲絕想到埋在長州城的十二,眉頭緊鎖。自己一番辛苦,千算萬算,卻還是讓妹妹沒能等到他做了堂主之後歸到他的手下。

    他看著妹妹如花一樣稚嫩的臉龐不禁心酸自責,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沒用,竟然只能眼看著妹妹跟自己一樣受蠱毒的鉗制,走上殺手之路。

    嫤如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著,“本來我還怕將我派到別的地方去,什麼江南、嶺南、燕北、贛西的,誰知最後讓我來京城,我聽了可高興了,正好哥哥在京城。我到了京城幾日,今天才打聽到你住在這裡……”

    嫤如見雲絕臉色沉鬱便住了嘴,“哥哥,”她搖晃著雲絕的衣袖,“哥哥你怎麼了?見到我不高興麼?如兒可是差不多三年沒有見到哥哥了,半夜想到哥哥都會哭醒。”  

    嫤如說著,大眼睛裡續滿了淚水,淚珠搖搖欲墜。

    雲絕一下子心軟,妹妹是他在這個世上剩下的唯一一個親人,他怎麼捨得她流淚,於是放軟了聲音,“哥哥沒有不高興,只是突然見你,驚喜過頭了。”

    嫤如這才破涕為笑。雲絕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又哭又笑的,還跟小時候一樣。”

    嫤如親昵地抱著雲絕的胳膊,撒嬌道:“在哥哥面前,如兒永遠是小孩子。”

    二人落座,雲絕問她,“你如今落腳在什麼地方?”

    “城東的棲霞繡莊。我如今是那裡的繡娘,新名字是‘雲殤’。”嫤如說著用手指蘸了茶杯里水,在花梨木的桌面上一筆一划寫上這兩個字。“離開細雨閣時,要為自己取一個新名字,我知道你當時取了‘雲絕’這個名字,隨了娘親的姓氏,所以我便也姓了‘雲’。”

    雲絕歪頭看了桌上的字,蹙眉道:“女孩子家的怎麼用了這個‘殤’字,煞氣太重。”  

    “你不是叫‘絕’嘛,我是你妹妹,得取個差不多意思的字。”嫤如不以為意。

    雲絕知道這些年兩個人只能在沒人的時候才能兄妹相稱,於是嫤如取了一個跟自己相近的名字,用這種方式尋求跟哥哥親近的感覺。

    雲絕一陣心疼,可還是耐心道:“那不一樣的。‘絕’字不僅有‘滅絕’之意,還有其他意思。但‘殤’字卻只有‘殤逝’一個意思。作為殺手,最忌諱的就是引人注目。‘雲殤’這個名字太惹眼,容易給你招來麻煩,換一個。”

    雲絕伸手抹去桌面上的字跡,又蘸了水寫下“雲裳”二字,向嫤如道:“用這兩個字。這才像一個女孩子的名字,‘雲想衣裳花想容’,也符合你如今繡娘的身份。”

    嫤如撅起了嘴,“脂粉氣太濃,不喜歡。”

    雲絕拍拍嫤如的頭,拿出家長的做派,“長兄如父。這等於是哥哥給你取的名字,由不得你喜歡不喜歡。而且,你別說你姓雲,這個姓氏不多見,不要讓有心人聯想到咱們兩人的關係。你只說你姓顧,叫顧雲裳。”

    雲絕這麼說,嫤如才歡喜起來,越看“雲裳”兩個字越覺得順眼,“既然是哥哥給取的,我用便是了。”她想了想笑道,“旁人沒問過是哪個字,倒是今日有一個人也念了李太白那句詩。哎呀,我跟他說了是‘殤折’之殤,還特意強調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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