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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吳鸞打斷雲絕,滿不在乎道:“你是被剛才那隻飛鏢嚇破膽了吧,都說了是扔錯了。你想想,我就是一個閒散國舅爺,頂著個侯爺的名號,一無實權,二無兵力,誰會跟我較勁?再說,你也是知道我的,雖算不上什麼大善人,但自問也沒做過太傷天害理的事兒。最缺德的不過是勾搭幾個姑娘做侍妾,再有就是酒後失德傷了你,還不至於招來殺身之禍。”他拍拍雲絕肩膀,“所以,你盡可以把心放肚子裡。”
雲絕依舊愁眉不展,卻也不好說破,一來怕嚇到他,二來不願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殺手身份,只能道:“人心險惡,保不齊有人看你不順眼,多加小心總是好的。”
吳鸞胡亂地點著頭,嘴裡應承著,“好好好,聽你的,都聽你的。”
雲絕也知道吳鸞壓根沒聽進去,嘆了口氣,神色更加陰鬱。
吳鸞的關注點卻不在府里的安全上,只是見雲絕忽然變得這麼婆婆媽媽很是有趣。他一拍腦袋想明白了,雲絕為一個破飛鏢就這麼緊張,這是關心則亂啊!再看向雲絕時,禁不住唇角上揚,好似冰天雪地中喝下一壺燙過的梨花白,乍暖微醺。
老夫人依舊在床上躺著,病了這幾天,瘦了些,氣色也不如以前。她看到雲絕很是高興,拉著雲絕的手,“鸞兒把你接回來就好。你爹娘身體都好吧。得閒了就讓鸞兒陪你回去住兩天,看著你們小夫妻恩愛,你爹娘才能放心。”
雲絕溫順地應了,“是。老祖宗您也要保重身體。您身子康健了,才是我們做小輩的福分。”
吳鸞看著老祖母和雲絕,畫面異常的和諧,忽地一個恍惚,心中覺得若真是一家人才好。
正聊著呢,就見老夫人的丫鬟凌香走了進來,“老祖宗,本家三爺和三奶奶到了京城,住在了悅來客棧。”
吳家是大家族,祖籍山西。吳鸞這一支旁系雖在京城,但是每年還要回去祭祖,祖宗的規矩是不敢忘的。這次來的三爺三奶奶正是吳家宗族這一輩兒族長的三兒子和兒媳婦,有望接任下一任的族長。按輩分,吳鸞要叫三叔,三嬸娘。族長在宗族中地位崇高,吳鸞雖是侯爺兼國舅,也不敢不敬。
老夫人有點兒耳背,問:“誰來京城了?”
“山西那邊的三叔父和三嬸娘,住在悅來客棧了。”吳鸞湊近老夫人耳朵,重複了一遍。
“親族來了哪有住客棧的道理?”老夫人一疊聲地安排吳鸞,“你親自去將老三和他媳婦接來,讓人打掃個乾淨的庭院,休得怠慢了。”
吳鸞正要往外走,就見老夫人跟前的管事婆子奎媽疾步走進來,“後院的秋蕊突然上了吊,這會子救下了。”
吳鸞對秋蕊的情義比旁的侍妾都深,聞言蹦起來就往外跑。
卻被老夫人叫住,“既然已經救下了,你去也沒用,反而添亂。”又對奎媽說:“這件事蹊蹺,你去查查。”
奎媽帶了幾個得力的婆子去了。等了一頓飯的功夫才回來,神色頗為凝重。
吳鸞早就急得團團轉,衝上去問:“秋蕊現在怎麼樣了?”
奎媽恭敬道:“回侯爺,秋蕊醒過來了,幸虧發現的早,沒什麼大礙。”
吳鸞這才鬆了一口,喃喃道:“好好的為什麼尋死呢?”
奎媽緊抿著嘴。老夫人蹙了眉頭,向屋裡的丫鬟婆子道:“除了奎媽,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雲絕也要起身,卻被老夫人拉住,“你是當家主母,你男人的侍妾出了什麼事兒,你自當是應該知道的。”
雲絕無奈,只有又坐下。
待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了,奎媽才向老夫人道:“秋蕊有了身孕了。”
“什麼?有了身孕?”老夫人一驚之下從床上坐直了身子。
吳鸞呆滯著,一時還沒有明白過來,腦筋轉了一圈兒,傻笑出來,“我要當爹了。”
老夫人顧不得理這個傻孫子,只自語道:“山西那邊的老三和媳婦過來,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
奎媽點頭道:“應該是。奴婢審問了秋蕊貼身的大丫鬟翠喜。翠喜招了,秋蕊懷了三個月的身孕,怕主子們知道,一直偷偷瞞著。有次秦玉柔去秋蕊的院子,無意中發現秋蕊有了身子。兩個人又起了點子齷齪,正巧秦玉柔祖籍山西,老子娘和兄弟都在那邊。奴婢又去審了秦玉柔,她也老實招了,她與秋蕊本就不對付,發現秋蕊懷了孩子後,便讓她本家哥哥去向山西吳家宗族那邊告密,說是京城吳姓旁支違背祖訓,嫡子未生,妾室便有了身孕。”
吳鸞還沉浸在將為人父的喜悅中,一時沒抓住重點,只傻問:“她們兩個為什麼事兒不對付了?”
老夫人閉目道:“怎麼?秋蕊的避子湯沒有喝嗎?”
第18章 綠蓋如雲
吳家規矩,生出嫡子方停妾室的避子湯。所以每次在侍妾那裡留宿後,第二日一早妾室都要飲下一碗不會懷孕的湯藥。
老夫人讓奎媽去查妾室飲用避子湯的記錄。不一會兒奎媽回來,說是最近幾個月沒有往秋蕊的院子送過避子湯。
老夫人睜開眼睛,目光如電看向吳鸞,“秋蕊沒那個膽量敢做出這種事兒。你老實說,是不是你自作主張停了她的避子湯?”
吳鸞撓撓腦袋,“沒有啊。許是哪次喝醉了,悄悄在她那裡睡下,就沒顧得湯藥的事兒。”
老夫人嘆氣,“多少家族都是毀在了嫡庶邀寵爭鬥上,所以我們吳家一向重視嫡出的血脈。宗族那邊也必是得了訊息後來興師問罪了。”
吳鸞也擔心,“那如今怎麼辦?”
老夫人思忖道:“老三還算是給咱們留了面子,沒有直接找上門來,就是給咱們一個處置的時間。”她向奎媽道:“去煎一碗打胎的藥來,給秋蕊送過去。”
吳鸞呆了一下,“撲通”一聲屈膝跪在老夫人面前,“老祖宗,那是孫兒的血脈,虎毒尚不食子,孫兒不能眼瞅著這好好的孩子說沒就沒了。”
老夫人也是不忍,“雖說庶出,卻也是祖母的玄孫,祖母又如何捨得了?可是一來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破不得。二來你也要顧念你媳婦的臉面。”
吳鸞看向雲絕,面帶祈求。
雲絕本是個看客,沒想到這裡還有自己的戲份。
見吳鸞和老夫人都殷殷地看著他,只能趕鴨子上架,清清嗓子道:“這規矩也是人定的。法外尚有個容情,更何況一條性命。依我說,族規要緊,但侯爺的血脈更要緊。不如將秋蕊送到鄉下的莊子裡,對外只說是病了去養病。待孩子生下來,若是女兒自然沒人會盯著。若是兒子麼,便先養在別處,等嫡子生下來,再將庶子認養回來,只說是義子,也盡可遮人耳目了。既是義子,雖然姓吳,但無所謂年紀長幼,又不影響嫡子的排序,豈不兩全其美。”
老夫人落下淚來,拍著雲絕的手,“好孩子,難為你想得周全,且有這份心胸。只是太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