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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葉水清和靳文禮早早起來開車回了靳家,收拾好之後就各自上班出攤兒去了。
又過了半個多月,葉水清再回娘家的時候就聽母親說,自打上次自己走之後,沒過一個禮拜二哥就跑去和他們說不想單過了,還說之前是自己想偏了,又說張月英也知道錯了,是他們一直沾父母的光,一個勁兒地認錯兒想一起過。
葉水清笑著說:“二嫂的態度還真是轉得快,媽你是怎麼說的?”
“我能說什麼,我還能和他們一般見識嗎,既然你二嫂明白過來沒人占她便宜就行了,要不單他們分開也不像一家人了。”
“媽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沒想法。”
“嗯,你把自己的日子過紅火了比什麼都強,不用總想著家裡,我和你爸總說,當初咱們那麼攔著你和文禮處對象,可人家一點仇也不記還對咱家這麼好,想想就覺得有愧。”
“你們以後多疼疼這個女婿,我也對他好就行了,你和爸別想那麼多。”葉水清在這點上還是很感謝靳文禮的,感謝他沒有怨恨自己的父母。
“對了,忘了告訴你,你大嫂懷上了。”鍾春蘭一提這事兒就笑眯了眼,自己總算是能看見隔代人了。
葉水清驚喜極了:“真的啊?那太好了!”自己的大侄子有眉目了。
她自重生後其實最擔心的就是隨著每個命運的改變,自己的兩個侄子也會受到影響,萬一要是沒了著落,她心裡怎麼能過得去!如今可是好了,大嫂懷了孕,自己也就放了心。
“可不是好嗎!你爸高興得到處和人說,你和文禮結婚也大半年了,是不是也開該考慮要孩子的事兒了?”
“媽,我們不急,還是等生活安穩些再說吧。”葉水清其實挺害怕提起這件事的,自己到底能不能有孩子還是個未知數啊。
“也是,等一年也行,你年紀是小,不過文禮可不小了,他們家肯定著急,這件事你得記在心裡,聽見沒有?”
“知道了,我明白。”葉水清答應著,心裡卻感覺茫然,她和靳文禮也沒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卻是一點動靜兒也沒有。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又要過年了,靳文禮買了不少年貨,又買了不少鞭炮,只等年三十兒晚上放個過癮,佟秀雲也說今年家裡人全,這年一定要過得熱鬧些。
結果這年過得是熱鬧,而且不是普通的熱鬧,大年三十兒晚上六點多,黃金華就開始嚷嚷肚子疼,眾人起初還只當她又小題大做,只是等發現她連東西都不吃的時候這才重視起來,立即送她去了醫院。
醫院除了值班的急診大夫和兩個護士別人都回家過年了,滿走廊冷冷清清地就坐著靳家幾口人,年是過不上了。
黃金華鬧騰了一宿,終於在大年初一早上八點多的時候生了個七斤八兩的大胖小子,這下可把靳文業樂壞了。
“爸、媽,你們現在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了吧,當初非要聽那個大夫胡說,說孩子有殘疾,幸虧當時我挺住了,還要感謝孩子他姥姥!”
靳冠祥和佟秀雲老兩口自然是高興,同時也後悔,這個孫子差點就毀在他們自己手裡,所以都只是低頭嘆氣也不反駁兒子的話。
“還是我兒子有福氣,大年初一的生日誰比得了?以後每年過生日都等於所有人替他慶祝,家家都歡歡喜喜的,我兒子就是有福!”靳文業得意極了,邊說邊瞄著靳文柏和靳文禮,自己的孩子可是靳家的長孫,他的這兩個兄弟卻是影兒都沒有呢,以後看誰敢說自己媳婦傻、說自己長得歪!
“孩子的爸爸是誰?”醫生走了過來。
“我是,大夫有事嗎,我什麼時候能看看孩子?”
醫生表情很沉重:“還要再觀察幾天才行,剛才科里的兩個主任趕過來一起會了診,你要有心裡準備,這孩子雙下肢可能有問題。”
“啊!這不可能啊,大夫,剛才護士還說挺健康的,怎麼這會兒又有毛病了呢?”
“新生兒本就不容易發現問題,你孩子能現在發現還算好的,早發現早治療,有多少是等到孩子長起來了才看出來的!”大夫說完就走了。
靳文業過了半天才怔怔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老三,先別發愁,萬一沒什麼大事兒呢,你說是不?”鄭國芳嘴上勸著,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兒,隱隱帶著嘲笑。
靳文業誰也不理,只一個人坐在那兒,靳冠祥和佟秀雲本是高興,雖說這會兒情況急轉直下但畢竟心裡早有準備,難過的同時也還能保持平靜。
靳家人心焦地熬了四天,結果終於出來了,孩子雙下肢先天畸形,根本沒辦法治療,只能終身臥床,也判斷不出叫什麼病,最後在診斷書上寫的是小兒麻痹。
靳文業徹底崩潰了,將孩子抱在懷裡發呆,葉水清站在旁邊看見這孩子眉眼長得不錯,再往下看就忍不住把頭了轉過去,孩子的兩條腿蜷縮在一起,形狀扭曲得讓人心驚又心酸。
靳文禮也是長嘆了口氣,給葉水清擦了擦眼淚,拍了拍她的肩膀也無話可說,這孩子本不應該生下來,是自己三哥硬要保住的,非要讓他來這世上受一輩子的罪,可憐哪。
“爸,事情已經這樣了,孩子總要有個名字吧?”靳文柏看了孩子也挺不好受的。
靳冠祥盯著自己的三兒子輕聲說:“你不是說這孩子有福嗎?現在看確實是有福,一輩子都要躺在炕上等著別人伺候,可不就是有福了?既然他親爹都這麼說了,那就叫靳福吧。”
就這樣靳家在一片愁雲慘澹中度過了整個新春佳節,而周圍的鄰居也都知道了靳家三兒媳婦生了個畸形兒子,紛紛過來看望,更多的卻是當成奇聞怪事來閒聊,弄得靳家人也不大願意出門兒了,靳冠祥私下和家裡人說這是老三害死崔家大兒子的報應,這孩子只能好好養大算是還債。
葉水清再恨靳文業也還是心疼這個無辜的孩子,給孩子fèng了床小薄被送到了靳文業屋子裡,只不過靳文業愁得什麼似的,黃金華倒沒難過太久,對這個孩子也很喜歡,並沒有苛待,也總算是讓人放心不少。
一天,靳文禮回到家從兜子裡神秘兮兮地拿出兩個小玻璃罐兒給葉水清看:“媳婦兒,快來看看你認不認得這東西!”
葉水清正算賣書的錢呢,只抬頭看了一眼隨口就說了句:“這不是果醬嗎?”
“你怎麼知道的?”靳文禮不可思議地看向葉水清。
葉水清又抬起頭,眨眨眼睛才反應過來自己話說漏了,於是趕緊找個藉口:“我在書里看見過圖片,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嚇我一跳,這東西是老疤從南邊帶回來的,帶了一整車,我拿回來兩罐兒讓你嘗嘗,要是覺得好,我就進幾件兒。”靳文禮一下就釋然了,打開一罐兒讓葉水清嘗。
葉水清見玻璃罐兒里的果醬是綠色的自己還真沒吃過,於是就吃了一口,味道還真是好:“這是什麼做的,味道挺特別的。”
“聽老疤說,這果醬是彌猴桃口味兒的,至於彌猴桃長什麼樣我可就不知道了。”
彌猴桃葉水清是吃過幾回的,但當時也沒覺得好吃,只是做成了果醬感覺卻不一樣了。
“這東西貴嗎?”
“不便宜,進貨就要一塊七,一罐兒至少賣兩塊二,這東西也就是嘗個新鮮,所以我打算少上些先賣著,要不那家拉鏈廠也快停產了,我沒找到下家之前可以先賣這個。”
“為什麼停產?”
“聽說是政府的計劃指標下調了,所以他們廠里的貨積壓太多賣不出去,再說又不是國營單位自然挺不住,廠長還要把機器賣廢鐵呢,這個果醬也不知道能不能賣得出去。”
葉水清扔下手裡的筆靠了過來:“賣廢鐵也太浪費了吧,那機器大不大,咱們能不能買回來自己做?”
“媳婦兒,你想得也太簡單了,咱們哪有地方和工人去做啊,難不成自己吃米還要自己種啊。”
“不行就不行唄,我這不是想自產自銷一條龍多好啊,你那果醬我看等明天到了市場先打開一瓶專門兒讓人品嘗,像你說的不過是圖個新鮮,沒準兒就有人一狠心買回去讓家裡人都嘗嘗呢。”
靳文禮仔細思考了一會兒,不禁一拍大、腿:“媳婦兒,你就是我的財神爺,自產自銷這個說得太好了,我要是能想辦法把拉鏈廠承包下來,到時也就不用小打小鬧地擺地攤兒了,我專門拓展銷路去!這個事兒我要好好想想,果醬你說得也在理,明天我就按你說的做,大不了就浪費一罐兒也沒什麼!”
“國庫券眼看也要到期了,等拿到錢你還收不收?”葉水清只是提了個建議,也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靳文禮還真就上心了。
“收當然要收,我還想當萬元戶呢,廠子的事兒明天我就找哥們商量去,媳婦兒,你腦子太靈了。”靳文禮興奮得都坐不住了,恨不得趕緊天亮好開始實行自己的計劃。
沒過幾天國庫券到期,靳文禮和葉水清賺了二千多,再加上賣書、擺攤、賣煤和賣果醬掙的錢,兩人已經是有了五千多塊的家底兒了,只不過拉鏈廠那邊也有了信兒,承包費用要三萬五,和這筆費用一比較,五千塊也就不值什麼了。
儘管這樣靳文禮也沒氣餒,仍是四處聯繫承包的事,最後找了四個哥們兒大家湊齊了錢到底是把事兒給辦成了,靳文禮搖身一變成了興利拉鏈廠的小廠長,於是哥幾個各自帶著媳婦兒和對象聚在一起慶祝。
“媳婦兒,猴子他們我就不說了,這位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兄弟宋偉,和我一個單位的,後來也不去上班了,倒賣鋼材賺了大錢,這回承包廠子人家拿了一萬塊呢!事兒能辦成,可要感謝我宋老弟。”
葉水清笑著和宋偉點點頭,這人長相很普通,看著也比靳文禮老成。
宋偉也笑:“按利潤分成,我又不吃虧,謝什麼!靳哥,你可真有福氣,嫂子長得這麼漂亮,看得我這孤家寡人都想成家了。”
“那你就趕緊的找對象兒啊,又不是條件不好,找什麼樣兒的沒有!”靳文禮摟著葉水清呵呵笑,然後又頻頻舉杯敬酒,眾人又回敬他,口裡都稱靳廠長,靳文禮樂的都快飄起來了。
葉水清挨著靳文禮不時勸他少喝些,又忙著給他夾菜,只是忙了半天就感覺有些不勁兒,於是便留心開始注意酒桌上的人,不大一會兒便發現問題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