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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楊氏雖然驚呼。但崔世福這會兒卻是對這個兒子失瞭望,心裡又氣又恨,哪裡還會放崔敬忠一回,‘嘭’的一刀砍了下去!崔敬忠嘴裡發出悽厲異常的慘叫聲,血光濺了起來,崔世福將手裡兩截還下意識的捲曲了一下的斷指扔到了地上,提著菜刀看那臉色都有些變了的諸三爺冷聲道:“這已經不是我兒子了,我早跟他分了家,有什麼事兒,你們不要來找我。只管找他去,若是再在我這兒鬧事,我也不是好惹的。拼著這條命不要,明兒便告到縣裡去!”
他剛剛才露了那一手,親自斬了兒子的指頭,足以證明他的決定,看得眾人心裡膽寒。崔敬忠還在地上抱著斷了手指的血淋淋的手掌不住慘呼著在地上打著滾兒,王氏扶著林氏,臉色慘白,眼裡又透出幸災樂禍之色來,看著崔敬忠這模樣,她恨不能仰天大笑三聲才好。只是看著眼前的情景。她並不敢過去觸著崔世福,否則下一個被收拾的恐怕就是她了!
“既然崔老哥這樣說了,冤有頭。債有主,我便找崔二郎還了!”諸三兒雖然有些懼怕聶秋染,不過這會兒崔世福自個兒都放棄了自己的兒子,又親手斬了他的手指下來,擺明不會管他了。聶秋染看起來跟崔敬忠根本不像有多親近的樣子,頓時便大喝了一聲。眾人齊齊上前圍著崔敬忠便打,崔敬忠一陣陣慘呼,人群里還傳出他求饒的聲音來:“別打了,別打了,你們把我娘子帶走抵債,求求你們別打了!”
這回別說崔世福氣得厲害,連楊氏臉色也變了,既是心疼兒子,又是面對這樣的場面說不出話來,兩眼一翻,頓時便栽倒在了地上。
一場鬧劇之後,那些順興賭坊的人這才跟聶秋染行過禮出去了,地上留了一攤的血,孔氏含著眼淚在崔世福的冷眼下將崔敬忠搬回了屋裡去,崔敬懷沉默著將母親楊氏也背了進去,崔佑祖剛剛被嚇過了,這會兒由崔世財的媳婦兒劉氏帶到他家先暫時住上一段時間。崔世福幾人坐在屋裡頭,崔薇看他滿臉疲憊之色,頓時有些心疼,連忙道:
“爹,您剛剛受傷沒有,找個大夫瞧瞧,還是抓副藥吃吧。”剛剛崔世福挨了好幾下拳頭,這遭瘟的崔敬忠,總是惹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出來,看樣子崔世福如今是真冷了心了,不再肯管他,否則不知道何時才是個盡頭。
“我沒事,今日多虧姑爺了,否則恐怕我還要吃大虧。”崔世福勉強笑了笑,一旁崔敬懷出來了,崔世福也像是根本沒有瞧見般,絲毫沒有問一下楊氏情況如何了,只是看著崔世財有些歉疚道:“大哥,今兒都怪我那不孝子,連累著大哥和幾個侄兒飯都沒吃好,你們吃虧沒有,若是哪兒不舒坦,問了大夫抓了藥,我出錢。”他話里說不出的疲憊,這個原本還算結實的漢子這幾年時間迅速的老了下來,他自個兒剛剛吃的虧最多,可偏偏他只說自己沒事,反倒要給崔世財等人抓藥,也實在是太老實了些。
崔世財看著這個小了自己好幾歲的弟弟,才剛滿四十呢,兩鬢都有了白髮,心中不由就有些酸楚,連忙搖了搖頭:“哪有什麼事兒,你幾個侄兒身體好著呢,那幾下算什麼,再多來幾下也不怕!只是老二啊,你這幾年也熬得苦啊,這回你準備怎麼辦才好?”
一旁沉著臉坐著的林氏聽了這話也將目光落到了崔世福身上,這幾年崔家裡天天的鬧,就沒個消停的時候,眼見崔薇如今嫁出去了,崔敬忠也娶了媳婦兒,偏偏事兒一樁接一樁的來,讓人看得心裡既是難受,又是有些疲憊。崔世福還沒開口說話,一旁王氏終於忍不住了,站起身來便道:“娘偏心二叔,如今也沒個邊兒了,二叔惹下這樣的大禍,又領了那樣的凶人上門兒來,幸虧有姑爺幫著,否則今日咱們都吃了大虧找誰去?爹,您得讓二郎自己搬出去單過……”
王氏是早受不了崔敬忠這一家子了,這兩人一個成天只知道讀書花錢,也沒見往家裡劃拉過一回,一個看著要死不活的,一副晦氣樣,時常還偷了東西補娘家,她自個兒嫁出來這樣幾年,還沒補過東西回娘家,孔氏她憑什麼敢這樣做,莫非就當她自個兒是個勞什子的秀才女兒?
“你少說幾句!”崔敬懷這會兒也正在氣頭上,剛剛自己老娘才人事不省的昏倒了,這臭娘們兒卻沒完沒了的鬧,他哪裡忍得住,伸手便要揍王氏,那頭王氏原本還挺怕他,可一想到自己若是真能將崔敬忠這兩夫妻趕出去,往後日子不知要好過多少,拼著被崔敬懷揍上一回,他往後就知道自己好處,疼一回換來往後的好日子,也比無窮無盡的養著這兩個廢物來的好!崔敬忠已經斷了指頭,哪裡還會有什麼出息,王氏一想到這兒,惡從膽邊生,梗了脖子便沖崔敬懷喊道:
“我哪兒說錯了?二郎逼得爹娘借銀子,如今家裡養著這兩個瘟傷都快揭不開鍋了,不知哪兒來的掃把星,不要臉的東西,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當那賊娃子,果然是一家兒,都掉賊窩裡去了!”王氏說到後來,越發火大,臉朝著崔敬忠他們那邊的房子大聲吆喝,顯然故意是要罵給崔敬忠夫妻聽的,崔敬懷聽得惱怒,雖然弟弟不爭氣,但爹娘還在,哪裡有自己二人開口的份兒,連忙一耳光便朝王氏抽了過去!
這兩夫妻吵吵鬧鬧的,崔世福也懶得理他們,回頭便沖崔薇兩人勉強笑了笑,一邊就道:“我這兒不礙事,我多休息幾天就是,你不要管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我做事兒哪天不受點兒傷的,又不是受不了這個,你們先回去,我有話跟你奶奶他們說,你們兩夫妻好好過日子,這事兒就不要摻合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咳了幾聲,崔薇知道他是不希望自己卷到這件事情裡頭,想到崔家裡這一攤爛攤子,她嘆息了一聲,看到崔世福滿臉堅定之色,不由拉了聶秋染出來,崔敬平就留在了那邊。
兩夫妻一出門便先去了游大夫那兒,先讓他去給崔世福瞧病,開了藥之後再到自己那兒取錢,崔薇這才回去了。雖然仍有些放心不下,但想到剛剛崔世福的臉色,崔薇還是準備晚些時候過去看看。
回到家中時兩人還沒敲門,那大門便已經打開了,羅石頭站在門邊,身上都淋濕了,崔薇轉頭看到屋門邊放著一根凳子,頓時就吃了一驚:“石頭,你就一直坐在這兒等著?”羅石頭點了點頭,一邊讓崔薇二人進來。想到自己剛剛無意中的一句話,竟然讓這小傢伙當真在這兒等了半天,崔薇心中也發軟,才瞧過崔敬忠那樣無恥的嘴臉,如今又遇著這樣一個守信的小孩兒,心裡當真是溫暖了些,忙伸手替他揉了揉頭髮,一邊擔憂道:“趕緊進屋去,外頭這麼冷,這兒還飄著雨呢,你這孩子。”她一邊念著,一邊鼻子有些發酸,摸了摸羅石頭的額頭,又捏了捏他的手,摸到那掌心冰冷,頓時打了個哆嗦,忙進廚房裡準備給他撿些火炭出來放在竹籠裡頭給他烤手。
第二百三十五章 接人
羅石頭嘴角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來,兩手在額頭上碰了碰,又相互摸了摸自己的手,眼中露出羞澀之色,回頭又看了廚房一眼,這才抿著嘴唇,照崔薇剛剛說的話,進屋裡去了。
先是給羅石頭撿了一個竹碳籠給他烤著,又給聶秋染燒了個熱水袋捂著,崔薇匆匆做了午飯,想到隔壁的崔世福,到底沒有放心得下,又過去瞧了他一眼,這會兒崔家倒是已經安靜了下來,幾人去崔世財那邊吃了飯,游大夫也說崔世福沒什麼大礙,只是胸口有些發青,拿藥酒揉開也就是了,沒人去管隔壁的崔敬忠,崔薇又拉了游大夫去自己家給羅石頭瞧了瞧病,這一整天才算是過去了。
第二日又去看了崔世福一眼,果然見他臉色已經好看得多,屋裡崔敬懷正侍候著楊氏喝湯藥,房門大開著,崔薇在外間便朝裡頭看了一眼,便看到楊氏臉色跟個死人般,慘白的厲害,額頭包著白汗巾,不過是一晚的時間,眼眶都瘦了出來,看上去倒是挺嚇人的。
崔世福這邊崔薇自然不讓他再管羊了,又怕他錢不夠使,悄悄塞了二兩銀子在他手中,她也沒敢給多了,這會兒崔敬忠身上還背著債,就怕楊氏知道自己有了銀子,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昨兒楊氏的表現崔薇可瞧在眼裡,崔世福對那個兒子失望了,但楊氏心中還是放不下的。
叮囑崔世福自個兒記著多休息了,崔薇這才出了院門。崔世福手中捏著銀子,眼眶直發熱,當初楊氏總罵他護著女兒,還說自己要享兒子的福,不可能享到女兒的福,如今看來。楊氏倒真是糊塗了,他到現在沒享到什麼兒子的福,氣倒是吃了不少,三番四次的,險些沒將命賠給這個索命的混帳,沒見著什麼福氣,倒是怨氣就有。
而這個楊氏總說靠不住的女兒,每回一旦有事兒,卻總是讓她出銀子出力,上回自己老命也是靠她撿回來的。崔世福抽了兩下鼻子,一邊拿衣袖擦了下眼睛。
而崔薇出了房門便瞧見了正出門洗衣裳的孔氏,如今崔敬忠雖說是分了家。但兩家暫時還住在一個院子,崔敬忠的屋子並沒有在外頭另開門,崔薇出院門時正好與孔氏碰上,孔氏見到她時臉龐羞得通紅,忙拿袖子擋了臉。也不敢看崔薇,忙疾步朝自己屋裡去了。
這個年因為崔敬忠的事情,大家都沒有過得開心,崔世福那天也是知道自己家的情況,好歹將銀子收下了,只是沒休息幾天。又開始給崔薇照起了羊圈,這會兒他是恨不能日夜住在羊圈裡頭,一天照顧得盡心盡力的。輕易不肯離了眼睛,聽說初五之後孔氏便找了個替人洗衣裳逢補的活兒,以養活如今一天到晚窩在家中的崔敬忠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初八上,連續下了一兩個月的雨到這會兒終於停了,天氣放晴了起來。崔薇一大早便燒了水起來招呼著羅石頭洗了澡換了衣裳,羅石頭過來住了沒幾天臉上便長了些肉。皮膚也養得好了些,臉上多了些笑意,不像一開始時看起來整個人有些陰沉沉的樣子了。崔敬平這會兒出去找聶秋文幾人玩耍去了,家裡聶秋染又捧著一本書,崔薇乾脆沒事兒干,拉著羅石頭挑細竹籤玩。
這些細竹籤都是用竹棍兒劃成大約有香燭枝粗細大小,指頭長短的形狀,約有百十來根兒,是之前崔世福做了哄她玩兒的,平日裡她自已本來也不是真正的孩子,自然很少玩兒,這會兒拿來哄羅石頭倒是正好。
兩人你一回我一回將竹棍兒扔在地上,又分別不碰著這些竹籤兒將竹籤兒一根根的又撿了起來,簡單的遊戲,偏偏兩人都玩得高興,崔薇手裡已經捏了一把撿出來的竹籤兒,看羅石頭滿臉凝重的小心繞開那些層層疊疊架在一起的竹籤兒不驚動旁的從最上頭挑了出來,嚴肅得就像是在什麼大事一般,看得崔薇忍不住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