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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第二日,潘世權便因差事兒上出了大錯,衝撞了貴人,而職位被擼了去,讓他待罪在家等候發落。潘世權急得上火,讓聶晴幫忙去找說和時,聶晴開始三推四推,潘世權不傻,他甚至可以說是極其精明的,否則也不會從當初一個小小的九品官兒混到如今的地步,現在聶晴的表現明明是有鬼的,估計是這賤人不知怎麼的得罪了羅玄,不敢出去,所以躲在自己家中,連累了自己。
一想到這些,潘世權險些急得上火,暗地裡觀察了兩天,又怕自己是猜錯了,因此表面不敢lu出不滿之se,只是催聶晴去找羅玄時越發急促了些。
事情到底包不住火,聶晴得罪了羅玄,羅玄已經親口放話說從此這fu人與自己無關之事兒,已經在京中貴族圈兒里漸漸傳揚開來,潘世權又不是聾子,更何況這些話就是有心人要讓他聽到的,他自然是知道了。
如聶晴所想的一般,他本來就是個無情無義的男人,自然將聶晴趕了出去。
聶晴當初算計一場,可沒料到如今落了個被枕邊人,甚至是被奪去了自己女兒身的潘世權趕出門流落街頭,心裡的滋味兒自然可想而知。如今已經正值深秋,聶晴被趕出來時身無分文,身上甚至只穿了一件單衣,比當初自己從羅玄家中跑出來時還要慘。
她一面搓著胳膊,一面詛咒著不得好死的潘世權,在這大街上游dng,凍得渾身直哆嗦。
白天還好,人多溫度也沒那麼冷,直到晚上時,聶晴便有些受不了了,她鼻涕已經凍得流了出來,開始時聶晴還會伸出袖子擦兩下,這些年的生活讓她養成了愛潔的好習慣,可是等到兩隻袖子也冰冷了之後,聶晴便不敢再去擦鼻涕了,反正擦也永遠都擦不完,而且北方的夜裡凍得能讓人呵氣成冰,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袖子冰得已經有些硬了起來,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讓她的手腕都好像凍得沒有了知覺了一般。
聶晴在心裡又開始狠狠詛咒起潘世權來,這些年她幫著潘世權不知得了多少好處,享了多少的福,自己的第一次甚至也是給了他的,當初就算成婚也是與他背地裡有往來,人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可她沒想到潘世權竟然這麼狠,在知道她跟羅玄已經不再是恩人的關係時,竟然頭一回便不問緣由的將她趕了出來,甚至不管她在這樣的冰天雪地里會不會凍出事兒來。
從出生時候起,聶晴雖然在孫氏手下討生活吃過了不少的苦頭,可是她從來沒有過像這樣一天,有家當不得,天冷沒衣穿,肚餓卻沒飯吃的情景。孫氏便是再不喜歡她,可也最多打罵她幾句而已,當初時候的聶晴便一直覺得那就已經是天底下最大的痛苦與折磨,可如今真正嘗到了一整天跟游hun似的在街上亂竄,居無定所的感受之後,聶晴才知道這世上的苦難並不止是被打罵和做事,以及被父母不喜歡而已。
在饑寒交迫之下,哪裡還會有人去顧忌得到那廉價的東西。她這會兒甚至想不出自己一向恨的孫氏是個什麼模樣,她只知道她現在又冷又餓,就快要死了。
可她不想死,她不甘心死,她還沒過夠呢,聶秋染剛死了,他的一切本應該是自己的,自己還沒有享受,怎麼能去死呢?上天怎麼對她如此的殘忍。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聶晴的前世(八)
她不想死。聶晴到現在都不明白,羅玄怎麼好端端的一下子就翻臉了,明明幫助自己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她一直都覺得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那樣,可羅玄怎麼會突然就翻臉了呢,明明那樣一件小事他也不肯幫自己,還害得自己現在被潘世權趕出來,他該死!
聶晴覺得身體裡的溫度越來越低,在這樣的天氣里,她好像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都像是要被凍得僵住了起來,她不想死,她的夢想還沒有實現,聶家是她的,可她還沒有拿到,她不應該要死的。聶晴伸手搓著胳膊,一面嘴裡下意識的罵罵咧咧。
前一天時她還睡在自己那舒適溫暖的chung上,可不過是一天之間,她的生活卻變了樣,她到底做了什麼,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聶晴不甘心。
正在此時,前面傳來了陣陣腳步的聲音,在這安靜異常的夜裡,讓原本僵硬如鬼hun的聶晴一下子便聽到了,她不由自主的眼睛一亮,抬起了頭來,吃力的想朝那聲音跑去,她不想死,她要找人救她。
救我,救我。聶晴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糙一般,遠遠的就開始哭喊了起來。只是她的聲音早已經廝啞,她深怕別人聽不到,又故意將身體撞在一旁的牆上,發出‘嘭嘭’的沉悶聲。果然,像是那聲音聽到了她弄出來的動靜,腳步聲慢慢朝這邊走了過來,聶晴已經沒有了力氣,緩緩的滑坐在地上,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邊漸漸出現了一道漆黑的人影。
今夜本來連月光都沒有一道的,可不知是不是聶晴在黑夜中走得久了,竟然也能將遠處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看到了人。
救我,求求你,救我,我願意陪你,我,我是女人……人在危難關頭時,哪裡還管得了什麼名節不名節的,更何況聶晴本來又不是一個多麼看重名節的人,這會兒她發瘋般的想要撕扯自己的衣裳,只盼望有人能收留自己。在這樣絕望的時候里,她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她嫁過的丈夫。她有的男人不少,這些年來除了與潘世權鬼混之外,還陸續與其他人有過lu水姻緣,對於這些fu人貞潔並不如何看中,可是她睡的男人雖然有一些,但嫁過的男人,卻只得那麼一個而已。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的母親長什麼模樣,生養她的母親,曾經讓她如此痛恨到認為將她挫骨揚灰自己都能將她認得出來的孫氏她都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明明她以前對孫氏印象這樣深刻的,可她這會兒已經想不起來,甚至不知道孫氏說話的聲音是個什麼調子,但她卻偏偏記得,她一直以為已經拋到了腦後,早已經不知道他的音容樣貌的丈夫來。
怎麼會這樣?聶晴有些不明白,那個男人長得並不如何出se,甚至性格也很溫吞,並沒什麼野心,他一天到晚只知道圍著自己這個女人轉,難成大器,一天到晚連點兒yu望與野心都沒有,那樣一個男人,就是在衝動時忍耐不住的最後關頭,自己讓他滾便真的能強忍著身體裡的本能乖乖離開,甚至為她端茶遞水,被她冷落後還能一心為她的沒用男人,她一直看不起,甚至覺得很厭煩的懦弱男人,她也根本不喜歡的男人,可在這會兒,怎麼會想起了他來呢?
聶晴覺得有些想笑,那男人在她身邊時,她恨不得他不要再出現在自己面前,恨不能立即就離他遠遠兒的,這些年來她要顧著享受,她要顧著弄垮聶家,她要顧著怎麼風光怎麼成為人上人,她甚至要想著怎麼發泄自己的yu望,她的心太大了,裝了太多的東西,哪裡有閒功夫去想那個已經和離的無用丈夫?可為什麼在這個將死的時刻,想不起來潘世權,想不起來任何給自己曾來歡愉的男人,她甚至只想起那個懦弱的,膽小的,沒什麼野心,被她稱為不是男人的男人來?
兩行熱淚從臉龐涌了下來,聶晴甚至只想著心裡的念頭,沒有聽到剛剛那個被她以為是救命稻糙的男人在說話。
我要回去找他。聶晴抹了把眼淚,這會兒時間還不晚,她現在願意再次回到丈夫身邊,她知道,他是個敦厚的人,而且對自己有情,他不會像潘世權那樣的賤男人,一知道自己倒霉了便巴不得離自己遠遠兒的,見自己好時便如同mi蜂見了mi般的湧上來,他要是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他一定會心疼自己的。
滋味兒好受嗎?那道清冷的男聲又響了起來,聶晴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找到了一個救命稻糙的存在,頓時有些ji動異常:你趕緊帶我去見他,你帶我去見他。
那人站著沒動,任由聶晴那雙漆黑冰冷的手爬上了他的衣擺邊,雖然他穿著一身黑袍,他也知道聶晴的手一定不會在他衣裳上面留下手印兒,不過這個男人依舊不自覺的皺了一下眉頭,斯條慢理的從自己懷裡沉默著掏出一樣東西來,聶晴下一刻時只將這人當做救命稻糙般看待,可下一刻她便已經張開嘴撕心裂肺的慘叫了起來。
啊~~她捧著自己那隻已經皮開肉綻,這會兒正緩緩有血液從裡頭湧出來的手,有些驚恐的盯著努力抬頭想盯著這個男人看。她本來以為自己的身體已經凍得沒有了知覺,可這會兒在這個惡魔一般的男人拿了匕首在自己手上劃了一下之後,聶晴的手便已經開始感到一陣刻骨的疼痛來。
她有些驚恐的抬頭看著這個男人慢吞吞的拿了匕首在自己身上擦拭乾淨了,那匕首隔著一層薄薄的單衣挨在聶晴身上時,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好像這匕首的溫度比起這外頭的寒風更加凜冽,聶晴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身體,這會兒哪裡還想得起來自己之前在想什麼,只是驚恐異常的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接著,她又下意識的喊:長生,救我。等到聶晴喊完時,不止是對面那個男人有些驚訝,就連聶晴自己都有些吃驚了起來。
那長生是誰?在她印象之中好像是沒有認識一個叫長生這麼土名字的人的,她怎麼會突然喊長生救她呢?若不是手背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不住的流淌著鮮血,恐怕這會兒聶晴已經笑了起來,外頭的寒冷讓她的腦子有些混沌了起來,她吃力的想著長生是誰,甚至忽略了自己手背上劇烈的疼痛,她想了半天,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小心翼翼的,老實敦厚的青年人面容來,那人的目光正痴痴的纏在她身上,那人看她的目光裡帶著溫和與憐愛,他是,他是自己的丈夫,慕長生。
對,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丈夫是慕長生。聶晴直到這會兒才想了起來,她也明白了過來,她一直覺得自己厭惡那個男人,甚至看不上他,可是等到她危難時,落難時,想到的卻是那個男人溫暖的面容與敦厚的笑意,聶睛的眼淚一下子便涌了出來:
不要殺我,我要見長生,求求你,讓我見長生。
這會兒聶晴淚眼婆娑中,她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一臉沉默的人這會兒正拿著刀的,正是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見過的道一。聶晴雖然有些吃驚他怎麼會在這兒,可是現在她已經顧不得其他了,她只是伸手抓著道一迭聲便開口道:道一,求求你幫我。看在我大哥的份兒上,你把我送回去,送回村里,我給你,我給你,給你我的身體,不,我給你銀子,我丈夫有,他一定會給你的。聶晴這會兒痛哭流涕,她明白得太晚了些,她若是早知道她喜歡的是慕長生該有多好,她便當初會心甘情願的嫁給他,她會給他生兒育女,她也不用與聶家為敵,如今背後有大哥撐腰,羅玄那個魔鬼便不敢要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