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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你在業內的名聲,哪裡還用得著我去幫你宣傳。”朱碧芝後面跟著助理,她笑道,“既然已經好了,我在你這裡試試,若是哪裡不合身,再改也方便,就省得你公司的人再跑腿兒了,也節約時間。”
“也好,試衣間在那邊。”鄭東澤指明方向。
朱碧芝帶著助理去試禮服,鄭東澤體貼的將暖氣開的更大。想了想,終究不放心小魚,給余同發了個簡訊過去。
余同打小魚的手機,小魚忍不住哭了,站在街邊兒說,“你怎麼那麼沒本事,連自己的老婆都留不住呢。”
哪怕小魚知道,現在在手機那一頭兒聽他說話的人並不是他的父親,他就是忍不住,哭道,“你知不知道,小時候我就被別的小朋友笑話,後來成績不好,連老師也瞧不起我。過教師節,別的家長都有禮物送給老師,就我沒有。上課被安排到最後一排,看都看不到黑板……衣服除了校服還是校服……如果你有本事,奶奶就不會那麼早過逝,我也就不會這麼丟臉的長大……”
余同聽著小魚細細的哭聲,心下也不怎麼好受。不過,他斷不會因此就心疼小魚到淚流滿面理智全無的程度。這事兒,也就發生在小魚身上能讓他稍稍動容而已。
人世間,從來就沒有任何公平可言。
聽小魚抽泣了一會兒,呼吸漸漸平穩,余同方沉聲道,“小魚,我是個沒本事的人,做事做人,都不怎麼樣。但是有一點,做為你的父親,我從沒有拋棄過你。為論你怎樣委屈的長大,我始終在你身邊。對於子女而言,這世上沒有比拋棄更大的罪責。”
“那個女人,她生你,卻沒有養你。哪怕如今生活的再光鮮亮麗,我都認為,以父母而論,她比不上余同。甚至,她配不上余同。”
小魚抽了兩下子,反應過來問,“你怎麼知道我看到我媽媽了?”
余同並未瞞他,直接道,“東澤給我發的簡訊。”
“原來鄭總監早就知道。”小魚想,鄭總監既然知道,還要他來做手工……
余同似的明白小魚心中所想,當即便道,“你是公司的員工,這本就在你職責範圍之內,難道就因為顧客是拋棄過你的母親,就能不接單嗎?你是鄭東澤的助理,又不是人家的兒子。人家用不著這樣為你考慮,這世上本就沒有誰欠認一說。”
“至於像你這種,看一眼就哭著跑出來的行為,恕我直言,實在沒有比這個更窩囊的了。”余同冷聲道,“你不是很瞧不起你爸爸嗎?覺得他窩囊,沒本事,你現在的行為,比他也好不到哪兒去。論公,你應該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論私,見就見了,是她對不起你,又不是你對不起她?你本就沒有求她將你生下來,結果呢,生而不養,有愧的該是她,你跑什麼?”
“現在還有臉在大街上哭呢,這世上,只有最無能的人才會用嚎哭來解決問題。”余同說完就關了手機,不再理會小魚。
沒有不經風雨能長成的參天大樹,只要活著,誰能不傷心。傷著傷著,也就習慣了。
心,也就硬了。
小魚被余同罵了一頓,自己又臨街哭了一會兒,把心中的難受委屈全都哭了出來,就去邊兒上的肯德基洗了個臉。
鏡子裡還有兩隻紅彤彤的兔子一樣的眼睛。
小魚又抽答了兩下子,要了些餐巾紙把臉擦乾淨。想了想,就又回去了。不過,他沒回公司,而是在電梯那裡等著。
因為臨近過年,除了一些保安,大廈工作的人不多。
公司本就在高層,朱碧芝出來的時候,小魚在電梯口兒看了她一眼。朱碧芝禮貌又矜持的對小魚點了下頭,助理上前一步按下電梯鍵。
小魚抬眼望著朱碧芝,眼底又沒出息的開始泛酸,他強忍著淚意,低下頭問,“你還記得我嗎?”
或許是來自血緣的力量,朱碧芝心下微驚,看向小魚,始覺有幾分熟悉。這種感覺並不舒服,朱碧芝皺起長眉。小魚抬起頭,眼淚流下,他抬手擦去,輕輕的抽著氣,“我常在電視裡看到你,你過的好嗎?外公外婆好嗎?”
朱碧芝精緻的沒有一絲瑕疵的妝容上立時出現了無數裂痕,她整個瞳孔在瞬間收縮又放大,小魚的整張臉烙進她的瞳孔之中。朱碧芝在社會上歷練許久,早非當年吳下阿蒙,她揮一揮手,助理有眼色的自發退開。此時,電梯門開了,朱碧芝先一步進電梯,對小魚微微頜首,“進來說話吧。”
小魚扣腳進去,後背靠著電梯壁,沒有說話,只是呼吸一直急促。
朱碧芝的眼睛漸漸的落在小魚的衣妝上,她輕聲問,“是余同叫你來要錢的嗎?”
哪怕小魚再如何的早熟,聽到這句話,他依然覺得受到侮辱與傷害。但是,殘酷的現實更早的告訴他,如果能有一個人,只用言語傷害侮辱你,就能給你錢的話。其實,這是相當難得的事。
小魚握緊拳頭,抬起頭,語氣冷硬,“沒有人叫我跟你來要錢,我現在有工作,我爸也有工作,生活現在不是什麼難事。你的撫養費早就付清了,現在不必再付任何費用,以後更不用。我只是看到你,想著熟人打聲招呼而已,你實在太多心了。”
朱碧芝的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她輕聲道,“小魚,你別激動,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現在正是上學的年紀,怎麼會在東澤的公司呢?是沒有錢上學,所以出來打工嗎?”話到最後,又有幾分鄙薄,“余同呢?他向我要那麼多錢,都花到哪兒去了?”
小魚的眼睛像是最尖銳的刀鋒一般落在朱碧芝臉上,這樣的問題對於現在的小魚並不難於招架,“爸爸在奶奶病重時跟你要過一回錢,全用來交醫藥費了。後來再去,一分都沒要出來,你並沒有給他。至於以前,撫養費自然是用來養我了,你要我們出示單據嗎?”
朱碧芝的手緊緊的握住小巧又精緻的手袋,眼睛盯著小魚,許久沒說話。
電梯到底層的時候,小魚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他禮貌的道謝,“多謝你今天抽時間見我一面,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
“你也不用擔心我跟爸爸,你是公眾人物,最好不要再有什麼聯繫,以免給你添麻煩。”
感謝你,讓我對母親一詞不再存有任何不合實際的幻想。
小魚先一步走出電梯,他打電話給鄭東澤,鼻音還是有一點,問過禮服不需要再改動,就先下班回家了。反正本來就是加班,鄭東澤接到小魚的電話,心裡也就放下了,開玩笑道,“加班費不會少的。”
“當然不能少,這可是過年加班,要付三倍加班費,以為我不懂嗎?”
小魚腳步飛快的離去。
朱碧芝站在電梯門邊,修剪的整齊的指甲狠狠的在鱷魚皮的手袋兒上划過。等在底樓的助理們迎上來,朱碧芝精緻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知性又和美的笑容,在諸人的簇擁下,上了停在外面的保姆車。
第43章 過年
小魚回家後,並沒有再提起朱碧芝一個字。
這個女人,小魚不提,余同更不會提。
過年的時候,小魚特意的買了些鞭炮煙花跟余同一起放。反正他們在一樓,小區管理沒有那麼嚴格。聞著淡淡的煙火氣,小魚仰著脖子看天空的繁星說,“人家說大年三十晚上十二點準時放鞭炮,這一年的財運都會好。”
余同笑,“那就祝我們今年發大財。”
“不用大財,有小財我就滿足了。”小魚戴著棉線帽子,耳邊垂下兩個絨球兒,可愛的余同不自禁的攬住小魚的腰。小魚拍余同的肩膀,“你背我回去吧。”
余同蹲下,小魚躥上去,趴在余同耳邊問,“你說我爸在你們那兒過的好嗎?”
“反正是做皇帝,過得好賴全看他的本事。”余同背著小魚往屋裡走,一面道,“叫我說沒本事做明君,做昏君也是一樣的。”
小魚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淌了余同一脖子,冰涼冰涼的,小魚說,“以後我就是孤兒了。”
“做皇帝都自稱孤家寡人,你看,我們倆本就是絕配。”余同一手向後托著小魚的屁股,一手摸出鑰匙開門,問小魚,“今天一個屋兒睡吧。”
小魚揉著眼睛,有些困了,“那你可不能占我便宜。”
“像你這樣兒的,能被我占便宜該覺得榮幸才是,瞧你這扭捏勁兒。”余同將門鎖了,一路把小魚送到臥室床間,拍他屁股一記,“把床鋪好。”
小魚明明記得睡前還是一人一個被窩兒,可不知怎地,睡醒之後他就跑到了余同的被子裡,還小小的蜷在人家懷裡,枕著人家的胳膊,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迫欣賞余同那張漂亮的過分的臉蛋兒。
老男人,真是個老男人。
三十一歲了,這把年紀,臉蛋兒還嫩得能掐出水似的。
天地不公哪。
吐槽一番,小魚把余同鬧醒,還提醒他一句,“快點兒起來,紅包裝好沒?”打三天前小魚就把過年發紅包兒的常識給余同普及了好幾回。
余同狠狠的揉著小魚的頭,嘟囔道,“真箇錢串子腦袋。”
小魚避開,給了余同一拳,警告道,“再揉我頭我可不客氣啦。”
早上吃過餃子,余同果然給小魚包了個大紅包兒,小魚數錢數的眉開眼笑,又一臉狐疑的問,“你哪兒來得錢啊,公司的獎金都在我這裡。”
余同笑,“你忘了,輔導班期末考,前三名有獎金的。”
成績下來的時候,正好是遇到朱碧芝那檔子事兒,否則小魚斷不能把這筆錢給忘了。小魚考了個中等,不上不下的樣子,倒是余同,隨便考考就是頭一名,讓人嫉妒的很。
小魚撅了撅嘴,對余同道,“考前也不說給我輔導輔導,要是我也能考前三名,就會再多出一筆獎金了。”
“自己憑本事吧,不要想著事事靠別人。再說,你也沒要求我幫你輔導。”余同攬住小魚的腰,“中午你歇著,我來準備午飯。”
“你行嗎?”余同向來很會擺譜兒,碗都不會洗一個的人,現在竟然要做飯,小魚非常擔心。
余同笑,“你等著吃就行了。”
“那我可不幫忙了。”
“過來洗菜。”余同拉著小魚一塊兒去廚房,小魚抱怨,“還不是要我來。”
余同溫聲道,“在我們那個年代,除了廚子,沒有男人會下廚房。不過現在有很多不同,我看很多男人也稍通廚藝,學一學也挺好的。”
小魚將早就備好的菜拿出來,一樣樣的放在案子上,笑道,“你才知道啊,現在哪個男人想娶老婆,除非是特別有錢的,一般都要會做菜的。你想一想,你們那個年代,女人都不用出去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裡做家務,當然用不著男人做飯。現在,有哪個女人會一心呆在家裡做家庭主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