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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毋庸置疑,傳言凡是遇上此花的魔修,最終都成為魔道巨擘,能在九千世界掀起驚天狂cháo,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成為魔道一等一的絕強高手!
可如果仙道中人遭遇七情魔羅,往往就結果不同。
他們或者被魔花入侵,成為一種毫無神智的魔頭;或者徹底入魔,從此棄仙而修魔;或者雖是入魔,卻是魔功不成,仍舊一身仙道術法,以至於仙魔兩道都不接納,不僅不能繼續修仙,連修魔也不成了,終生修為不得寸進,直至壽元終了,化為一培黃土。
而最好的結局,便是難得中的難得。
若是那仙道修士本身意志過人,熬過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魔化,那麼到最後,他仍是有機會能夠趁著進階的機會,在心魔入侵的關卡中將自己的仙道意志喚醒,從而轉魔為仙,肉身也將成為仙魔之體。
倘使是那樣,這就不是劫數,而是一種機緣。
徐子青對他師兄自是滿懷信心,因此於他而言,這也必定是他師兄的機緣。
思及此處,他抬眼再瞧了瞧雲冽發間的暗紅花瓣,不由有些失笑。
師兄素來嚴謹,如今沾染了花瓣的模樣,倒讓人覺得很是可愛了。
只是徐子青雖說因為見過古籍而心中有數,到底修為低了些,並不能真正看穿雲冽此時的情況。
他那師兄遭遇之事,遠遠比他所想危險百倍。
雲冽修行的無情殺戮劍道為凍結七情之道,需得一情引七情,才能結丹,而後七情復又凍結,再不受外物所擾,終至飛仙。
而七情六慾花為天地奇物,它雖靈智未開,但僅有的微弱意志里,卻最是不喜那些個無情無心之物。
因此若是一旦修行無情之道、絕情之道、忘情之道等不沾染七情六慾的仙道修士遇上了它,就要被它一瞬侵入,將七情六慾盡皆釋放出來。
可想而知,一個滅絕七情之人,早已習慣了七情不動,忽然間七情六慾立刻湧來,豈非是在白紙上染滿了墨汁?這一剎七情六慾衝擊識海,各種情感爆裂其中,就會將識海沖得七零八落了。
故而修煉此類仙道的修士,往往都會遇上頭一種結局——即是神智全失,甚至狂性大發,成為縱情縱慾、六親不認的大魔頭。
這類魔頭一經出世,則必然要受到仙魔兩道圍剿追殺,直到形神俱滅為止。
雲冽這凍結七情的模樣,自也是被魔花所憎,便在他剛剛落下之時,已然立刻褪去一片花瓣,附著在他的身上。
而後七情盡皆引動,就霎時入了魔。
尤其雲冽修煉的是至殺劍道,早年殺戮無數,且還要經過無數殺戮,才能更進一步,將殺道完滿。其實魔念早已深藏心中。只是七情凍結,魔念不出,同時他意志堅韌強悍,才將魔念壓制。
此時魔念被魔花放出,等到他將魔花全部吸收,到時候就有殺欲主宰意識,將會被他變成被殺戮操縱的狂魔——就如同那些個修煉此種劍道卻未能尋得“一情”、以至於不能結丹之人一般。
幸而徐子青也跟著下來了。
雲冽入魔以後,的確已是不認得任何人,可偏偏徐子青便是那個也曾經以一情引動他七情、助他結丹之人,自然與所有人都不相同。
也是唯一讓雲冽覺得頗為熟悉、不能下手殺害之人。
換言之,雲冽的情形同那些滅絕七情之人又有不同,他畢竟曾將七情引動,且七情俱在,不過是凍結於殺念之下,方才七情不動。
但這“一情”確是根深蒂固,如若長久下去,這一情必然要被殺欲取代,可一情之化身既在,殺欲反而要被這一情壓制了。
這師兄弟兩人相對而立,徐子青面上含笑,神色間溫柔無比。
雲冽雖是不記得什麼,卻因七情已動而順從心意,做出了方才種種舉動來。
過了一會,徐子青低低“咦”了一聲。
原來雲冽頭頂那一片暗紅花瓣,居然漸漸如同流水一般,化入了雲冽的身體。
徐子青想著,莫非師兄站在此處時,也在不停運轉功法、煉化魔羅花瓣?
想到這裡,他不由說道:“師兄,此處也不知是什麼所在,想必也不好久留,若是師兄有何需求,亦不必顧及於我。”他一頓,又道,“我便也在此處打坐,等候師兄。”
雲冽似乎也想了想,點頭:“好。”
他說完,就轉過身,也不知用了什麼功法,只見他黑髮微揚,人居然已是出現在數丈之外,到了那七情魔羅花前。
見到師兄端坐練功,那一雙眼闔上後,就好似什麼也不曾變過一般,同往日裡打坐之態一模一樣。
如此情形讓徐子青心下安穩,也開始觀察他所在之地。
這一片地方十分明亮,同他師兄所在的魔地可謂截然相反,靈氣充盈,鼻端間嗅到的都是極清淡的蓮香。
對了,蓮香?
徐子青轉過身,快走幾步。
那寒玉池裡,密密麻麻的蓮葉幾乎將其整個遮蔽住,越是走近,越覺得寒意逼人,呼吸間都灌滿了冰冷的寒氣,讓人肺腑之中,都生出了濃濃的涼意。
同時,也越發讓人清醒了。
終於走到池邊,徐子青低頭一看,居然又見到了一對並蒂蓮。
這一對並蒂蓮,比起他在白玉池裡見到的那一對要小巧得多,但上面所散發出來的靈氣,卻是那對遠遠不能比擬的。
他仍記得自己和師兄都是被那對並蒂蓮突兀放出的力量拽走,結果卻來到此處……他想著,那白玉池莫非是個傳送之地?而這一對並蒂蓮,與另一對又有什麼關係?
這般想了許久,徐子青蹲了下來,細細觀察。
一看之下,他又難免吃驚。
修士的記憶之力極好,徐子青早先已仔細端詳過白玉池裡的並蒂蓮,但當他看清楚這一對更小巧的並蒂蓮後,方才發覺,這兩對並蒂蓮,居然都是一般無二。
需知這天地間,原就沒有完全相同的事物,若當真出現了,便只有一個可能——這一對並蒂蓮,同之前他所見到的那一對,原本就是同一對。
徐子青再度將視線落在了寒玉池上,而後輕輕嘆了口氣。
沒錯的,正是同一對。
因為這寒玉池的形態,分明也同白玉池一般無二,這難不成還不能說明,那上方的池子就是這寒玉池的投影麼?
至於如何投影,又如何讓人看著如此逼真,想必,也是羅浮真人的幻陣罷。
到這時,徐子青對羅浮真人越發好奇了。
那真人既然有心要尋找傳承之人,設置這一個幻陣,莫非也是為了考驗麼?還是說……
若他推知不錯,白玉池同並蒂蓮本應是一處傳送法陣,那銜住傳承晶石的小獸,乃是故意飛往法陣所在之地。而當有緣人奪得了傳承晶石,就自然激發這陣法,將他傳送到此地來。
此地靈氣無比純淨,遠勝外界,自是得到傳承的修士最好的修煉之地,這寒玉池也應是一處珍寶。且他觀這對並蒂蓮極有靈性,又應當是羅浮真人留下來的寶物才是,後人得知,總是有用處的。
可若是徐子青所猜不錯,那七情魔羅便不該出現於此。
因為即便是元嬰期的修士,只要身上不曾備下極珍貴的佛寶,也不能地獄那天地奇花的侵蝕。而羅浮真人所求之人,至多也不能超過元嬰期。
更何況,他隱約記得,那傳承晶石卻不曾跟了進來,反而留在了外部。這未免又同猜測不符了。
徐子青左思右想,都不能明白。
羅浮真人若是真心尋找傳承之人,七情魔羅不應存在;羅浮真人若是另有盤算,也無需這般精心設計,又留下那許多寶物、諸多考驗。
如此前後矛盾,著實讓人費解。
然而就在這時,虛空里忽然傳來了一陣猖狂的大笑。
第278章 子青遭遇
“哈哈哈!你羅浮欺我,我便毀你傳承!你精挑細選之人必然入魔,得到你傳承晶石之人,也必然是個廢物!”
伴隨著笑聲而來的,便是這極狂妄的怒吼聲,其中所含憤怒怨憎,幾欲衝破虛空,全然灌注到徐子青的耳中。
徐子青深深地呼吸,極力平息胸中氣血翻騰。
那笑聲良久方才停歇,直至徹底消失後,他仍能感覺到耳膜“嗡嗡”作響,那無邊的恨意也仿佛充斥他的識海,讓他幾乎不能平靜下來。
腦中天旋地轉,雙眼前一片迷茫,徐子青感覺到一種森森刺痛,使得他頭痛欲裂,心中驚駭難言。
恍惚間,他隱約似乎瞧見在無邊魔氣之中,有一尊巨大無比的擎天魔影,仰天長嘯,張狂無比。這分明只是一絲不知何人遺留下來的音影,無形無蹤,但哪怕僅僅只是如此,依舊使人無法抵擋,道心都要崩潰了去。
遠方,雲冽盤膝入定,正在全心全意煉化魔羅花瓣。
這魔影似乎只針對徐子青一人,卻讓那入定中的雲冽絲毫不曾覺察。
徐子青心裡震驚之極,他想著:難道我今日要葬身於此?
隨後他卻又再度堅定心志,極力對抗起來。
他絕不能死在此處。
且不說他一心問道長生,不可因一時險阻而放棄自身,便說他那師兄而今入魔、記憶全失,他也不能放心留他一人在此。
於是徐子青很快壓制了道心浮動,將自己化作巨浪中的一葉小舟,任憑那魔梟留下的音影摧打,他卻牢牢穩固自身,不使道心失守。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也忍耐到了極限。
忽然間,一股暖流自頭頂灌入,外界純淨靈氣瘋狂湧來,讓他的丹田也立時急速運轉起來。
原本蘊藏在血脈里還不曾煉化的乙木之精,也紛紛化作綠色光點,在經脈里肆意遊走,最終極快地沒入丹田,不斷地擴充、增長。
丹田裡的真元一層層不斷加厚、壓縮,再如此往復,越積越多,待充滿丹田,就更加向外擴展,而後極快斷裂,又由乙木之精立時修補。
這般過了許多時候,徐子青胸口一滯,便覺整個人身子一輕,修為更上一重,步入了化元後期。及至到了此時,那魔音的影響才略略少了一些,胸口的窒悶、腦中的刺痛,也漸漸消弭了些許。
他睜開眼,雙目中青光閃過,視線卻落在了不遠處的寒玉池裡。
徐子青記得,在他難以支撐之時,乃是有外物相助,才讓他順利熬過此劫。
而這外物帶給他的感受,就如同之前他進入此地時的那股力量一樣。
便也是說,乃是那一朵白蓮之功。
徐子青再打坐半個時辰,才將所有後續影響盡皆消除,而後站起身,就來到了寒玉池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