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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這三人再向那華服公子告辭過後,就化作了三道遁光,破空而去。
大約過了七八日,他們就來到了斌川河岸,城池之內。
正午,天外遁光落下,就地化作三個青年。
一個氣息柔和,一個神情冰冷,一個氣勢壓抑,不論是形貌或是氣質,俱是人中龍鳳,叫人絲毫也挑不出毛病來。
這三個青年,便是告別白龍笙而先行趕來的徐子青、雲冽和樂正和徵了。
數日前,聽聞黑榜在斌川河中現身,隨後又聽得榜戰之地已然確定,徐子青等人就不再閉關修煉,而是決定要先到斌川河一行,也來看一看這百年一出的巨大黑榜。
不過白龍笙身為少府主,手裡還有許多下屬,他本身也無需參加幫戰,在這最後三個月的期限里,他也有不少事務要做,不少人手調配,便不能提前過來。但徐子青等人雖說與他相熟,卻也不會為他而不顧自己行程,才有了告別一說。
日夜兼程後,三人就來到了城池之外了。
這一座城池,隨斌川河之名,被喚作“斌川城”,可它與以往他們所見到的諸多城池都有不同,在城門口,並沒有收取過路費的修士。
那城門大開,人來人往,都能夠隨意進出。
徐子青等三個青年修士來到此處,並沒有引起他人注意——哪怕是他們剛剛落腳呢,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裡,又有不少同他們一樣結伴而來的修士,也同樣在遁光下現出身形。
不管是城池裡的城民,亦或是比他們先到達此地的修士,近些日子以來,也早已習慣了這絡繹不絕的人流車馬。
也不多猶豫,一行人就立刻走進了城中。
而這座城池也是極大,徐子青往四周看看,就發覺在這城池裡,凡人是極少的,就算一些商鋪里跑堂的夥計,都各有修為在身,而且隱隱約約的,似乎不同的商鋪里,都有些競爭的意味,一些言行之間,也能看出許多大勢力的影子。
南北交匯之地,果然是龍蛇混雜……也臥虎藏龍。
既然來了,三人並未急著前去斌川河探查黑榜,而是先尋找一座客棧下榻。
稍作打探後,徐子青就選了一處喚作“虎踞樓”的,這裡據說住了許多外來的修士,而且後方有散仙鎮壓,幾乎並不會鬧出什麼事來。
很快來到客棧里,迎客的是數位金丹修士,他們看起來年歲都不甚大,而且仿佛並非時常作者活計的人物——或者說,他們看來更像是養在門派里的內門弟子,神色間不卑不亢,有些甚至還帶著倨傲之色。只是在面對來往大半都是元嬰以上修士的情形下,才能勉強壓下自負,盡力招待眾人。
徐子青不消如何打探,就能從周圍聲音里,得到一些消息。
原來這虎踞樓乃是水月門在此地的產業,而這些接待的金丹修士,則果真是水月門的內門弟子。這回在風雲榜戰之際,那門派里發布了到此地諸多產業里招待客人的任務,且強制了許多本來門中前途遠大、平日裡捧在手心極力教導的天賦頗高的弟子們必須接受這一項任務。
也是因此,才有了這些似乎不太甘願,但又不得不努力完成任務的“跑堂”。
徐子青知道後,卻為水月門的心思讚嘆。
不消多想,他便知道水月門此舉,純屬是要磨練門下弟子。
尋常時候,這些弟子在門內地位高高在上,就算偶爾歷練,也未必吃過什麼大苦頭,難免心境上有所欠缺。但是如今榜戰在即,眾多天才紛紛來到斌川城,就有所不同。
水月門來此的內門弟子們不過金丹期修為,要做跑堂必須面對諸多不同性情的客人,而這些客人不僅實力遠勝他們,天賦上也絕不遜色,甚至還要比他們更加強大。無數的天才,無數的俊傑,可以將他們的驕傲之心盡皆打碎,讓他們不得不低下頭來,忍耐實力不足的屈辱,也刺激他們更進一步的雄心。
尤其天才匯聚之地必然不會清靜,越是一方人傑,越不願意屈居人下,很容易就彼此相鬥。但這些相鬥對於金丹修士而言,就可以讓他們大開眼界,讓他們不再局限於自己的狹窄之中!
可謂用心良苦。
而且,恐怕不止水月門如此,凡是在此地有產業的大門大派、各方勢力,都會同樣讓自己的弟子來受到一定磨練。
百年方有一次,百年時間裡,可以造就多少天才人傑!
這樣的機會,哪裡有門派勢力肯將其錯過?
事實也並未出乎水月門之意料,亦不出徐子青的意料。
再怎樣高傲的金丹弟子,來到此處後都要飽受打擊,以他們的心性,稍微出色點的都不會一蹶不振,而是轉而自省其身,將心境打磨得更加堅定。
就譬如,這個正迎上來的英俊少年。
他神色堅毅,分明已有了金丹後期巔峰的修為,而更進一步的界限也仿佛有些搖搖欲墜,只待一個契機,就有望破丹成嬰了。
這時候,他微微躬身,語氣里不說如何恭敬,卻也十分尊重:“幾位前輩請進。”稍稍側身,讓開路來,“不知幾位前輩,有什麼吩咐?”
徐子青和氣地笑了笑:“我等要在此處住下,你只管拿出最好的居處。”
英俊少年想了想,認真說道:“最近入住的前輩甚多,還請幾位稍作等待。”
徐子青並不與他為難:“無妨,你先備一桌好菜罷!”
英俊少年又極冷靜地說道:“是,幾位前輩請。”
不多時,三人被他帶到第二個樓層。
這裡被分作無數小間,外有門帘垂下遮掩,內中則是憑欄置有大桌,欄杆之外很是空曠,正能瞧見左右四周諸多小間內的情形。
徐子青幾人坐下,將外頭看得一清二楚。
自然,他們也能發現,在四鄰之地,有許多強大的氣息,也與他們一樣,在各處蟄伏。
與此同時,英俊少年先行退下,小心放下了帘子,抬步往下走去。
正走在下樓的長階上,突然就見到迎面走來的三五位青年,為首的那個神情有些跋扈,眯著眼,一挪身,就把他的前路攔住。
“喲,這不是秦珞嗎?”跋扈青年嗤笑道,“自打秦長老去世後,咱們這位大師兄名次就一路下跌,後來乾脆掉出了核心弟子的位子,你們說……”他得意地看了看身旁幾人,“你們說,秦師兄當年的修為得有多少水分?沒多久就打回了原形,可見真是個沒什麼用處的。我看啊,他也就配在這裡做伺候人的活計了!”
他的面上滿是惡意,湊近了諷刺道:“不知剛才接待的前輩好不好相處啊……秦大師兄?”
第506章 木羅門人
英俊少年秦珞皺了皺眉,像是想起什麼叫人不悅之事。隨後他看了對面之人一眼,才冷靜地說道:“端文師弟,請讓路,我需得為前輩張羅飯食。”
那跋扈青年神色一冷,語氣更難聽些:“哼,你得意不了多久了!”又微微壓低聲線,“你聽著,既然是癩蛤蟆,就別想吃天鵝肉!”
秦珞不跟他多說,直接往樓下走去。
等他背影消失後,端文宇的跋扈姿態就收斂下來:“行了,你們幫我看著點兒,別真讓哪個斷袖的老怪盯上他去。”
他身後修士討好道:“既然公子不喜此人,為何不乾脆……毀了他?這樣一來,那羅師妹還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玩物?”
端文宇瞥他一眼:“少廢話!他再不濟也是我水月門的弟子,把他給老怪糟蹋,嫌不夠丟人是不是?本公子再怎麼無恥,也不至於出賣同門,他要真淪為被採補的玩意兒了,咱們還要臉不要!”
幾個修士又不懂了:“公子,羅仙子對他有意,若是執意要與他成婚,公子豈不是白白在羅仙子那裡浪費了力氣麼?再者,公子如今多番針對於他,倘使他一朝翻身,就會成為公子的心腹大患哪!”
端文宇冷哼一聲:“蠢!”隨後他見下屬們一臉誠惶誠恐,才不在意地解釋道,“羅青瑤那女修所習功法與本公子正好相合,若是能結伴雙修,對彼此都是大有好處。此事本公子知,那羅青瑤的長輩也知。若不是如此,還真當我對那女子有什麼情意?她心裡想著誰本公子倒無所謂,她身子歸了誰,才是一等一重要之事。”
“秦珞情竅未開,根本不懂女色之美,羅青瑤不過白費工夫罷了。不過到底羅長老疼愛於她,難免會被她痴纏說服,故而本公子也需得從秦珞處著手。秦珞如今已是金丹後期,被本公子處處打壓後,若是心境動搖,自然境界跌落,羅長老必然不肯讓疼愛孫女下嫁,而若是秦珞將這些打壓當做磨練,進而結丹,他必然會直接向宗主申請進入水月洞苦修,閉關數十年後,羅青瑤早已歸了本公子,還哪裡能去糾纏秦珞?事情自然解決。”
端文宇神情傲然:“至於秦珞本人,他性子耿直,只要我不辱及他那已然隕落的祖父,再如何挑釁打壓他本身,看在同門的份上,他也不會同我計較,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幾個下屬修士都恍然大悟,連忙說道:“公子妙計!公子果真運籌帷幄!”
端文宇“哈哈”一笑:“本公子這計謀卑鄙是卑鄙了些,不過……得用就好。”說完又一轉身,“走了,日後爾等也別忘了照顧著秦珞。”
之後一行人散去,第二個樓層小間裡,徐子青的神情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在秦珞離開後,他正將神識外放,觀察下方酒樓里諸多修士的動靜,沒料到,卻發現了這樣一幕。
從幾人對話之中,徐子青可以得知那端文宇、秦珞以及羅青瑤皆是水月門某支的弟子,其中端文宇勢力大些,秦珞則相對無所依傍,且兩男一女之間也有一種求而不得的情愛關聯。
……他心裡有些奇異,這幾年來,他怎地總是能瞧見那些個痴男怨女,情孽纏身?
搖搖頭後,徐子青也並不多想,就暫且將先前的場景置於腦後了。
秦珞動作頗為利落,不多時,他就引著一眾美貌女子送來十餘種上好的酒菜茶果,靈氣逼人,擺在桌面。因著先前之事,徐子青禁不住多瞧了他一眼,卻見他神色堅毅,似乎並未因端文宇之舉而生出什麼動搖來……如此,想必日後秦珞將來多半結嬰,也是中了端文宇多種算計之一了。
若是快的話……說不定也勉強能趕得上此次的榜戰?
而後徐子青拈起茶壺,給雲冽、樂正和徵分別斟上茶水,心思也寧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