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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龍吟高亢威武、綿長悠遠,好似直接傳入人腦之中,使得眾修士一時間身軀僵硬,無法動彈。就連築基期修士也不例外!
良久,龍吟聲消失,眾修士這才醒轉過來,都是冷汗涔涔。
如此浩大聲勢,不知是如何發出。此時應是升龍門出現,可難道升龍門上竟有真龍?
眾修士不由得齊齊往空中看去,此時金光漸漸柔和,便有一座極為高大的門戶虛空顯現。
只見它高有百丈,寬則略遜,甫一出現就有一股浩瀚威壓迎面而來,直讓人恨不能彎曲脊樑,以避其鋒芒。
這一座門戶通體暗金,不知是用何種材質製成,散發著極為深邃古老的氣息。門扇上雕有一條威武巨龍,兩個門環正如巨龍雙目,帶著說不出的廣大意志,居高臨下地俯視眾人。
然後金龍出聲,聲如雷鳴:“升龍門開——”
話音落後,那門扇緩緩大開,頓時,顯露出一片暗黑的虛空。
虛空里充滿了奇異神秘的吸引力,似乎什麼都沒有,卻又似乎極為玄妙。讓人禁不住被誘惑,禁不住地……想投身其中!
因而有許多築基修士都忍不住釋放自己的神識,遙遙送入那片虛空之中。
霎時間,也不知他們見到了什麼,竟然都如痴如醉,難以自拔。
這時候,唐雲飛袍袖一展,頓時把那些已然纏綿虛空的神識斬斷,同時也驚醒了眾修士沉迷的意識。
只聽他開口說道:“如今升龍門已開,諸位築基修士可各施手段,進入升龍門。內中路途不長,亦無岔路,只消走到頭了,便能見傾隕大世界。”
這話說得簡單明了,眾位修士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紛紛都是各自取法器、使術法,準備起來。
正思忖使用何種法子,徐子青就聽散修盟宿忻喚他:“子青兄,與你朋友一同過來罷!”
徐子青一怔,隨即就邀道:“莊兄,你便隨我過去。”
莊惟看一眼徐家眾人,那徐家家主並未有不悅之色,就點了點頭:“好。”
兩人一齊來到宿忻身前,莊惟先打了個招呼:“冒昧打擾諸位前輩,莊某失禮了。”
宿忻擺擺手:“你既與子青兄交好,便也是我的友人,無需如此。”說過後,再看徐子青,“子青兄,你與我等一同進去,且能支撐得久些。”又悄聲道,“若是支持不住,也有一件靈器護身。”
徐子青聞言,立時明白。
散修盟多年盤踞,又是一界大盟,自然有些壓箱底的寶物,卻是不在外界流傳的。如今宿忻等人前去大世界,且身為盟主愛徒,得上一件也是理所當然。
因覺徐子青與散修盟牽繫少了些,盟主便要宿忻邀他前來,並連同其友人一起護著,也讓他領受一分情誼。如此有來有往,方可讓彼此關係更加牢固。
宿忻並未想這許多彎彎繞繞,原本他也是要去叫徐子青一起,只是靈器威力有限,擔憂盟里不喜多出一個莊惟罷了。如今得到師尊囑咐,自是歡喜萬分。
莊惟心知是借了徐子青的面子,也不主動與人攀談,如此大方態度,倒是讓眾散修盟中人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不多時,就見有築基修士劈手打出一件法器,光芒爍爍,直奔升龍門而去。那些個修士很快投入門中,身形隱沒於那暗黑虛空,竟是連一星半點兒也不能看到,就讓許多觀者捏了把汗,心中也難免生出幾分惶恐之意。
略鎮定一番心神,眾修士到底是千辛萬苦築基成功的,當下穩住心境,也是紛紛使出手段。
霎時間,數十修士投身升龍門,前赴後繼,於地面遠遠看去,竟好似無數蚊蚋,被吞入那龐然巨口之中!
終於,散修盟盟主也道:“爾等去罷,升龍門不過開啟區區四個時辰,若是晚了,恐怕有變。”
宿忻神色現出一絲不舍,但聲音卻是堅定無比:“徒兒拜別師父師娘,若有成就一日,定然回來探望!”
餘下幾人也都與親近之人道別,霍彤將宿忻視為親子,更是不能捨得,微紅了眼圈,一掌輕拍宿忻後腦:“混小子,去罷,莫墮了你師父師娘的名頭!”
宿忻強笑:“你徒兒何等天才,必然要做一尊大能!”說罷,再不回頭,拉了一名男童踏上飛劍,率先朝升龍門飛去。
卓涵雁、冉星劍不做小兒女姿態,也是緊跟而上。
徐子青看向莊惟:“莊兄,我們也去罷。”
莊惟將視線收回,此時徐紫羅正被那築基修士攬住腰身,凌風而去。他便也點點頭:“去罷。”
徐子青口中呼哨一聲,天邊雄鷹降下,抓住他的肩頭。他則飛身而起,御風極快往升龍門飛去。莊惟跟在他的身側,不敢有半點落下。
很快離地千丈,升龍門就在眼前。
於近處看,越發見到那扇門戶猶如一張巨口,正不斷將流風吞噬。
徐子青只覺有一道極強的力量,在把他不斷向內吸引,便曉得這是就要進去了,當下說一句:“莊兄,得罪了。”而後身形微晃,雙臂、腰肢上就都放出兩條青索,將莊惟牢牢綁縛,讓他懸掛於自己身後。
莊惟見狀,也深知此時情形,為不給徐子青惹來麻煩,便收了術法,只將靈力覆於周身表面,以略作抵擋。
徐子青動作不停,速度好似突然快了數倍,一瞬就投入升龍門中。
眼前是一片漆黑,雙目皆不能視物,然而腳下卻落在了實地。徐子青心念微動,神識外放,便將周遭諸多景象收入腦中。
原來此處乃是一條極長的通道,正如一條大路,四處皆無障礙,只有狂風呼嘯而過,颳得人衣衫獵獵作響。
就在左面前方約一丈處,有一處隱現紅光,好似一個罩子。而那罩子上浮現出幾條人影,正是宿忻等六人。
宿忻應也是神識外放了,掃到徐子青,便即傳音:“子青兄,快些進來!”
徐子青並不猶豫,立時帶著莊惟一同進入那罩子之中。
這時候周圍顯出淡淡紅光,那本是“睜眼瞎”的莊惟,也能瞧見罩中眾人了。
宿忻手裡正握著一柄赤色梭子,名喚“純陽梭”,是一件混沌屬性的下品靈器。所謂混沌屬性,即是任何屬性的真元皆可用它,極為方便。當宿忻將真元注入,就可從其中激發起一個火屬的梭形罩子,護住周圍十尺範圍內所有人。而這罩子十分牢固,很能抵擋升龍門中四溢的罡風。
眾散修盟中修士立於罩中,四周流風全然不能侵襲,可說是安全得很。
因不知前路如何,眾人也不多敘話,待徐子青放開莊惟,兩人也站穩之後,就開始向前行走。
路面還算平整,只是這升龍門裡寂靜無聲,人走在其中,哪怕有同伴在側,也顯得很是孤獨。
此時正是宿忻操縱純陽梭,其餘幾人便以神識留心外面景況,若有不妥,就要立即做出應對來。
徐子青能“看”到,這條路上有許多修士在前方行走,也有些微靈器法器的毫光,只是在如此黑暗之中,那光芒大半都被掩蓋了去,讓人不能輕易瞧見。
往前走了一段,通道里的風,突然變得猛烈了起來!那純陽火罩驟然顫動,甚至發出了“噼噼啪啪”的聲響!
宿忻低吼一聲,送入更多真元,旋即那罩子更亮一分,也漸漸穩定下來。而宿忻,則因為用了大半真元顯得面色有些發白。
徐子青收回神識,就在剛才,他“看”到前方有修士猛然被颶風掀翻,霎時滾了出去,才呼吸間就已是披頭散髮,滿身狼狽。
卓涵雁顯然也見到那人慘狀,當下俏臉一白:“若是變成那模樣,我等還有何等臉面拜入大宗大門!”
如今升龍門中罡風並不能奪去築基修士的性命,可也並非那般好相與的。倘使是一個沒得庇護的山野修士,好容易築了基,在這升龍門裡卻要被磋磨掉滿身氣度,待到了大世界,那般現身人前,便要成為一個大大的笑話了。
卓涵雁既為天才,又是女子,要是失去了顏面,可真是比死去強不了多少!
故而散修盟才贈予靈器,便是要眾修士不失風度,以極佳面貌去贏得大世界中強宗強派的青眼。
徐子青卻並未想那許多,他略思忖,就說道:“我且出去探探,勞煩眾位道友為我看顧莊兄。”
宿忻本在操縱靈器,聞言訝然:“子青兄,你這是?”
徐子青笑道:“難得入這升龍門,正是要去斗一斗那罡風,方不枉來此一場!”
眾修士有心要勸,不過他意已決,說完後將重華自肩頭拋下,就閃身而出。
才出去純陽火罩,徐子青霎時覺得渾身劇痛,好似有無數鋼刀劈面斬來,在身軀上剮過,痛楚難當!
此時路上所刮罡風,遠遠不是剛入升龍門時流風可比,其強若海浪,狂若巨龍,力度之大,若非徐子青早有準備,怕也是要被立刻掀翻!
牢牢將雙足定在地面,徐子青屏住氣息,將呼吸轉入周身億萬毛孔。這罡風太過兇狠,他若吸氣,定然要傷害肺腑!
徐子青現下方知為何只能有築基修士能夠通過,的確如此。當他將真元附著皮膚後,竟也能感覺到罡風打來,一層層削弱真元,直到他迅速補上,方能好受些許。
艱難地前行,徐子青不敢有半刻停留。
這裡罡風狠厲,極為剛強,然而罡風之中又有颶風,呼嘯來去,使人稍一不慎,就不能站穩!無數狂風彼此拍打,那般響亮的聲音如浪濤迸濺,如巨石崩裂,如驚雷炸響,震破耳鼓!與那純陽火罩中的寂靜相比,正是極冷與極暖之差,又如天淵之隔。
徐子青不曾看到,他行得頗快,而落後他數步的純陽火罩,已然有淡淡紅光換作藍芒,稍後又換為金芒。如此不知幾度輪換反覆,才能使那罩子維持下來。
越是往裡走,罡風就越發強烈。
徐子青周身真元不斷起伏,他丹田內法訣也瘋狂運轉。如今莫說是使用什麼術法了,便是做個起手式、念幾句口訣也是不能。
他此時方才知曉,在這升龍門裡,如他這等築基修士,唯獨只能憑藉修為硬抗。越是修為深厚、越是擅於精細操控,就能維持越久、越能節省真元。
至於其餘取巧的手段,除非用上法器靈器,否則也絲毫不能有用。
不知走了多久,徐子青幾乎只有麻木之感。
陡然間一陣狂風颳過,他束髮之物倏然散開,就使一頭長髮落下,隨即很快被吹得散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