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頁
又過了半個時辰,公冶飛柏方才姍姍來遲。
他進門之後,先告了罪,隨後將門開得大些,說道:“屠錦,你怎麼還不進來?”
話音落了,他就略讓開身子,往外頭招了招手。
眾人見狀,都往那處看去。
如今來者俱是仙道中人,唯獨這正魔道的屠錦尚未見到真容,就叫他們有些好奇。
畢竟,身份不同。
下一刻,一股風將那門扇打得一響,頓時強烈的血煞之氣撲面而來,幾乎叫人窒息。
同時晃身而入的則是個紅衣如血的青年,雙目狹長,唇邊雖是帶笑,卻給人一種邪異之感。
一時之間,就讓人晃了眼,不由都暗道一聲:好強的氣勢!
這血衣人修為最高,照理說在場眾人都要喚他一聲前輩才是。
但一來他與公冶飛柏是好友,二來劍修之間本身境界並非最為重要,反而劍道修為上叫人更加看重。
故而也不以“前輩”稱之。
不過……原本融洽的氣氛,也在此時有些緊繃起來。
血衣人氣場太強,儘管仿佛沒有敵意,仍是在剎那間就激起了眾人的反應。
這便是受到了威脅後,無意間的警惕了。
血衣人進了門,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難言的意味:“這就是你要讓我見的人麼,飛柏?”他言語間極有韻律,“倒沒讓我失望。”
公冶飛柏笑道:“此次我得了好處便想到了你,你可莫要耍性子才好。”
血衣人哼笑一聲,眼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我是屠錦,你們是哪個?”
他這句話說出來,周身的氣息似乎收斂了些。
眾多仙道中人也不吝回以善意,都將名號報上。
不過各自認識是認識了,也沒指望著還與屠錦論一番劍道,就稍稍坐了片刻,更沒法同人如何親近。
公冶飛柏有些無奈,卻也沒多說什麼。
干坐片刻,徐子青見氣氛至此,就笑著打了圓場:“既然諸位來齊,不如早些前往九虛之界如何?”
先前屠錦未來之前,他已然把劍神令之事詳細說過,印修與荀梁聽完,不由都很是歡喜,對徐子青與雲冽的態度更溫和不少,顯然是知道機緣難得,而得了機緣之人願意分享,就越發難得。
印修與荀梁都是早年遭遇艱難的,對人往往很是疏離,只與極稀少的幾個友人相交莫逆,但如今對那師兄弟二人,卻是頗有好感了。
至於屠錦,日前五陵眾門人亦擔憂他一時難以融入,又知他性情怪異,就早已決定由公冶飛柏前去迎接,路上就將事情告知,反而更好。
因此現下其實另三位劍修也已然詳細得知九虛之界之事了。
也才有徐子青此時相邀。
眾人沒什麼意見。
他們卡在劍意大圓滿上已是頗有年頭,如今難得有這機會,都有些急迫之感。
屠錦輕哼,也是默認。
徐子青笑了笑,就先行起身:“開啟劍神令需得在人跡罕至之地,以免叫他人知道,生出岔子來。”他說完,就看向雲冽,“師兄,不如就在鎮外山間?”
雲冽略點頭:“一同而往。”
一行人就從雅舍走出,來到鎮外。
為免被旁人發現端倪,眾人分作幾路,各自往那處行去,大約半柱香後,就齊聚在善涚鎮西面五十里的一條小型山脈,落在幾座小峰頭環抱之地,為一個山谷谷底。
到了之後,眾人很是謹慎,都施展手段,把方圓千里之地都以神識仔細掃過,察覺確是沒有異狀,也無人暗自跟隨,方才有些放心,紛紛設下了禁制,阻礙外人視線。
雲冽向來乾脆,此時直接取出劍神令,就往空中一拋。
隨後他並指點住眉心,引出一縷劍魂,送入劍神令中——
下一瞬,劍神令上金光大放,竟在地面上投下五個環形虛影。
雲冽率先一步,走到當中一位。
隨後徐子青緊跟右側,屠錦略挑眉,到了左側,另外兩人亦是舉步,也邁入餘下兩個位子。
待五人都站定了,雲冽將劍魂收回。
一道黑金光芒過後,公冶飛柏三人才眨了下眼,那五人竟已不見蹤影了。
第二十三卷:劍靈塔事
第417章 九虛之界
且說徐子青一行立在那環形虛影之內,霎時間就覺一股強大吸力將人自地上拔起,周遭仿佛穿越無數空間,仿若光陰流轉,恍然不知歲月飛逝,江山畫卷、長河流淌,都在須臾而過。
幾乎一瞬少年到白頭、時空盡穿梭,才停了下來。
中間工夫,竟叫人絲毫也不能反應過來。
足跟落地後,徐子青面色發白,站得倒還算穩當。
先前那般情景,竟仿佛他的小乾坤也為之動盪,內中萬木略一查探,好像枯榮了數度輪迴。
就連此時,內中依舊蘊含著一些時空的氣息。
他急忙按捺心神,將那些氣息吸納到太極之內,好生蘊養。如今他已然約莫有些明白,那九虛之界恐怕當真並不處於真實存在的世界之內,而是在無數時空夾fèng之間。
如此經歷,真叫他忍不住生出幾分驚悸來。
並非獨他一人有這般反應,其他幾人也好不到哪去。
另外四人皆為劍修,可謂都達到了劍心通明的境界,但遇見這種情景,也不由得有些訝異。
而再回味起先前短短時候遭遇,各自也有領悟。
徐子青略調息,就看向左側:“師兄,你無事麼?”
雲冽略點頭:“無礙。”他自也將師弟看過一遍,方才將目光落在前方。
他在打量如今所在之地。
眾人回過神,都往周遭看去。
現下他們立足之處,正是一座高台,不知是用什麼物事打造而成,呈現出一種夜空般近乎於黑的墨藍,更點綴著許多恍若星砂一般的光芒,乍一看不覺得,細看卻顯得十分神秘。
在更遠處,一模一樣的高台不知有多少座,一直蔓延到遠方而去。
而且,在大約相距數百丈之處,也有一座高台上出現了人影,有男有女。為首的是一個女子,她素手輕揚,將一塊令牌按壓在高台中央的立柱上,隨後明亮光芒將他們罩住,轉瞬就叫他們消失無蹤。
到這時,眾人哪裡還不明白?
那塊令牌必然就是劍神令,而這些高台則為傳送台。
若是有人激活劍神令,則可以此物將外界中人傳送到這對應高台上,而若是離去,也需得以劍神令來開啟傳送陣……可想而知,劍神令果然就是鑰匙,恐怕不論何時何地,都可將掌握此物者傳送進來。
--這般來看,劍神令當真是極珍貴的物事了。
徐子青往師兄們的友人處看去,就見那三人確有淡淡羨慕之色,卻沒有貪慾搶奪之心。
他於是放下心來,想來也是,若這三位劍修經不起考驗,在他們修為高於自己與師兄時,諸位師兄又怎麼能放心叫他們同來?那必然是生死之交,能託付後背的摯友了。
思及此,徐子青對這三個劍修的戒心,也放下些許。
雲冽收起劍神令,道一聲:“走了。”
經由半日相處,那些人也知雲冽性情,聞言也不多說什麼,就一齊跳下高台。
他們方才已將神識掃向遠處,能知曉就在西北方數千里外,有許多人聚集之地,粗粗一看,似乎與外界無甚差別。
若是要詢問什麼,不如先去到那處再說。
於是眾人運起遁光,前後遁行,不多時,已然趕到。
這看起來,像是個縣城。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裡不僅有許多修為高深的劍修,還有不少鍊氣、築基這類低階修士,更甚者,所在最多的,竟然是凡俗之人--觀那些人周身氣息,的確是從未修行,就連靈根,也是沒有的。
可是凡俗人若在外界,不論如何對修士都有敬畏崇慕之心,而這些卻很不同,似乎只視若尋常。
徐子青等人遁光落地,現出五個相貌堂堂的俊逸青年來,通身氣度非常,各有風姿。
縣城口就有一家酒鋪,裡頭的人見到他們,就有個俊俏少年搭著汗巾,快步地走了過來,開口就道:“幾位仙長是憑著劍神令過來的罷?若不嫌棄,請到小子酒鋪里喝上兩杯,聽小子解說一二?”
他身上沒有靈光,顯然也只是一個凡人。
幾人聽到,都看了過去。
照理說,他們五個至少也有元嬰修為,這區區凡人見到了,就算是習以為常,多少也要被那無意間散發出來的氣勢所攝,要有些影響的。然而這店小二似的少年言語順暢,就跟招攬普通客人沒有兩樣。
這五人覺出不對,就將俊俏少年打量起來。
很快,就發覺他衣襟上別著個徽印,乃是一隻火鳥圖案,隱隱煥發出一種奇異之感。
仿佛……有一尊大能庇護,叫人不能妄動。
那俊俏少年見狀,不以為意,只再請了一次。
故而徐子青等人略作沉吟,就跟隨進去,即便是那位魔修,也是如此。
很快,眾人就在一張方桌左近坐了,面前各放了茶水,香氣裊裊,嗅一口入腹,雖未有多少靈氣,卻也覺清慡。
因幾位劍修性情各異,或寡言、或古怪、或陰鬱、或嚴謹,都不是能叫人放下心防的,徐子青暗嘆口氣,還是笑了笑,主動與那俊俏少年交談:“這位小哥,不知有什麼見解,還請指教?”
來到這陌生的所在,這些凡俗人反應奇怪,也莫要小看才好。
俊俏少年見他這般,先笑了笑,臉上兩個梨渦,顯得很是討喜:“好懂禮的客人,與從前那些都不同。”這般贊了一句後,他說起來也就詳細了,“諸位下界之人憑劍神令來到此處,我等長居九虛之界之人,許多年下來早已知曉這事。小子也有百餘歲數,見到不少來客,只見到各位身上氣勢,便能輕易分辨。”
徐子青神色溫和,點了點頭,示意傾聽。
俊俏少年便繼續開口,將幾人不解之事,都一一道來。
原來這九虛之界雖處於時空夾fèng之內,但畢竟是一方世界,天生就孕育許多生靈,其中種類繁多,並不在其他世界之下。其中凡俗人土生土長,每萬人之內有感悟天道者,成就另一套修行體系,是為神道。
這神道,並非是成神之道,而是陽神之道,與天地相合之後,人能長生,成為一種與天地同壽的大能者。
與修士修真是截然不同的。
九虛之界有數個奇特領域,劍靈塔在中央領域,為下界劍修歷練之所,其實同本地之人並沒有什麼關係,修煉陽神之道者,也並不能在內中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