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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也不猶豫,直接到榻前去看,就見竹枕上有一顆靈珠,有淡淡黑光自內里發出。再看他處,就再沒那含有魔氣之物了。徐子青將其拈起,便見裡頭還剩下幾分靈力,想來是之前血魔拿它來吸收了其中靈氣,卻未吸完,先放置在此處,而靈珠也因此沾染上魔氣。
未尋到血魔肉身,徐子青不由就有些許失望之意,然而宿忻在東宮阻攔血魔,也不知能撐上多久,他也要趕快搜尋才是。
徐子青又轉念一想,血魔既將靈珠遺落於此,而焦塗之軀不能吸引靈氣,想必那肉身必在不遠之處,最有可能便是他造了一間密室,有法陣或其他手段能直通其中。不過要找到入口,倒是非得將室中所有物事都一一試過了。
只是這時間實在耗費不起。
徐子青就不多想,在戒中喚起好友來:“雲兄,事態頗急,可否……”相助。
他話音未落,白衣人已現身出來,卻把他求助之語全阻在口中。徐子青微微一笑,心道,雲兄果真面冷心熱,如此厚誼,日後定要多多回報才是。
修士築基以下不過皆是初窺仙道門檻罷了,肉身雖說漸有脫俗之氣,實則還不能全然脫離凡體。築基期亦只是剛踏上那道門檻,化元期則不斷蛻變,唯有金丹期後,體內蘊養那一粒金丹,才算真正脫離凡俗。而直到元嬰期時,丹破成嬰,重新塑體,肉身才當真再無半點雜質。
既然脫離凡體如此不易,築基期與鍊氣期最大不同之處,便在於神識。
所謂鍊氣期修士不過是比凡人拉拔了一個層次,手段只局限於肉身。可築基期卻漸漸觸摸魂魄,能以魂魄觀世——即為神識。
築基期修士神識可觀方圓十里,徐子青鍊氣七層修為,自無神識,可雲冽即便為一縷魂魄,以其氣勢看,卻絕非鍊氣修士這般簡單。
因此徐子青才想要向他求助,儘快搜索這一個大將軍府邸。
雲冽並未多言,只淡淡向四處掃了一眼,就抬手揮袖。
一縷金芒如刺,帶著堅不可摧的意味直撲屋舍一角。只見那處一道黑光閃過,頓時洞開,現出個幽深的黑色洞窟來。
這洞窟現出,頓時魔氣大盛,更有濃烈血腥之氣,自裡面直涌而出。
雲冽先行躍入其中,徐子青亦是化作一團青光遁入。
兩人才入其中,雲冽再揮手去,洞窟便立即合上。
徐子青才發覺此處乃是個無底洞,他耳邊風聲大起,身形如葉,翩然落下。
想來這是血魔在地下挖出的魔窟,才一沾地,血腥之氣越發濃郁,衝進鼻中直讓人作嘔。
徐子青只覺腳下黏濕,低頭一看,就見地面染得鮮紅,泥土裡都浸著血,一踩便是一個腳印。他不禁皺起眉來,心裡也生出一些不妙。
並不停步,他開口問道:“雲兄,血魔肉身便在此處?”
雲冽微微頷首:“前方。”
徐子青明了,快步跟在雲冽身後,與他急速穿過這一條泥路。
兩邊都是石壁,上頭泥土猶新,顏色亦是赤紅,寸糙不生。一路氣味愈重,路途則並不長,兩人很快就走到盡頭。
下一刻,徐子青便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這是一處能容百人的巨大洞穴,中間挖了一個池子,數十尺見方,內中水流滾滾,打眼過去是刺目的紅。
竟全都是血水!
而池子上方浮著一個血色葫蘆,葫嘴上下顛動,裡頭吐出股股血流,傾倒而下,盡入池中。可即便如此,池中水卻仍是不升不降,始終如初。
這池子中心有一個法陣,安著陣盤。那陣盤飄在血池池面,有磨盤大,上頭盤膝坐著個骨瘦如柴的男人。
男人身高約有八尺,說是極瘦,倒不如說是原本就只剩下骨架。那骨頭上無數絲絡交織——就如同被剝了皮的身子,紅艷艷的很是可怖。
池子四周落下十多支血色陣旗,在血池水中漂浮不定,紅光閃爍,光芒詭異。而這些血旗自池中牽引無數血線,形成一張密網,遍布整個血池上空,再密密麻麻交纏在男人身上,把血水盡皆送入他的體內。
毋庸置疑,這便是血魔正極力想要恢復的肉身!
雲冽眼中泛出寒意,周身氣息也越發冰冷起來:“人血。”
徐子青屏住呼吸,眼中既是不忍,又極憤怒。看到如今的景況,他如何還能不知?那葫蘆里的血水,分明就是血魔搜集而來的南人之血!
說來話長,而兩人自破除禁制到進入魔窟,總共也過不得一息光景。時候不多,此時亦不是憤怒之時。
徐子青只匆匆開口道:“雲兄,恐怕要污了你寄居之地了。”
雲冽道:“無妨。”
再不拖延,雲冽掃眼看去,就有兩道金色劍芒直飛而出,爆發出極烈的殺意,瞬間把禁制破開,直斬血葫蘆!
同時徐子青亦是出手,他一拂袖,那血魔之軀就掙紮起來,似要飛起。那陣盤上牽引之力頗大,竟將它拖住不出,讓徐子青難以收取。
雲冽冷哼一聲,周身環繞百條劍氣,同時爆she而出!
轟轟轟——
只眨眼間,陣旗、血葫蘆全被絞成碎片,而徐子青再揮袖間,血魔肉身便立即倒飛而來,直入儲物戒中。幾乎下一瞬,血池也被炸得粉碎了!
終是將肉身尋到,雲冽卻並未回去儲物戒中。
徐子青心知他是嫌棄血魔肉身污穢,並不多言,只說道:“雲兄,你我一同去東宮罷?”
雲冽身形微晃,已到前方:“走。”
風動間,青金兩道遁光一閃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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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魔與宿忻相對而立,宿忻放出青焱寶火,破了血魔放出的血霧,而血魔卻不著慌,抬手掌心推出,極快地打了個法訣。
只聽“嗡嗡嗡”一陣細微響動,忽然他周身現出兩隻拳頭大小的血蜂。它們赤身黑翼,尾部蜂針足有尺長!
這血蜂一現身,就拍了拍翅膀。
霎時一道極強音波響起,宿忻措手不及,神魂為之一震,頓時失去了對青焱寶火的控制。就見一抹虛影閃過,血蜂已然出現在青焱寶火前方!
這青焱寶火頓時想遇著什麼可怕的東西,連抖數下,不多時竟小了一圈。而血蜂卻像是吸了什麼補藥,肉眼可見地圓潤了許多。另一隻血蜂,也來到前面。
宿忻美面含煞,曾經歷了極危險的景況,才能得到這一種寶火,極是愛惜珍重。可如今不過一個照面,竟然就縮小了一半,讓他如何不怒!
不過此時可不是置氣之時,宿忻立刻發出一聲呼喝,那青焱寶火便如蒙大赦般,飛快退了回去,被宿忻重新吞入口中。
宿忻冷眼看著血魔,赤色長劍身前飛舞,火光吞吐不定,正是隨著主人的心思,再不斷地發生變化。
血魔也是冷笑,卻不招手把血蜂收回,而是再拈指訣,想要用它們衝鋒一次。
然而還未出手,他忽然臉色一變。
有人動了他的禁制!
這回便是血魔大怒,他立時喝道:“仙道小兒,你有同夥麼!”
宿忻一聽,就知那邊已然尋得線索,當下滿眼輕蔑,說出另一句話來:“小爺對付你這蠢物,還要幫手?”
血魔骨節“格格”作響,已是氣得狠了。他肉身藏在地下,唯有一道禁制守護。若是被人破開禁制,肉身便大為危險了!如今他再沒了與宿忻糾纏的心思,催動血馬,轉身就要離去。
凡人身軀笨重,無法遁行或是御風,血魔自覺大大失策,竟只得騎血馬趕路。他想到此處,又是咬牙切齒,但凡當年他那些個靈器法器有一個留存,便能護住他的元神脫體,回歸肉身,可不比現下快得多了!偏偏……他如今若敢讓元神出竅,這黃口稚兒怕是就能一把火燒了他的元神,豈不是就徹底沒了命麼!
宿忻也很是聰慧,他見血魔這般焦急,心知徐子青事已做成,不由大快,立時操縱飛劍劈下:“你往哪裡逃!”
血魔心中憤恨,呸!哪個要逃?
可焦塗肉身脆弱,哪裡能被飛劍斬中?無可奈何,他只得轉身迎敵,心中卻越發焦躁起來。
第45章 仙魔對戰
血魔心焦,動手時便難免失了章法,因而雖說出手越發狠辣,可宿忻此時心境勝他許多,竟也生生扛了下來,纏住血魔,讓他沒能走脫。
兩人正斗得激烈,一邊是黑氣繚繞,一邊是紅光重重,互不相讓,爭勝奪強!
你看宿忻神情那般得意,實則他內心卻越發冷靜下來。與血魔相鬥也有一陣,他是覺出這魔頭心有所念,也是投鼠忌器,乾脆開口笑他:“魔頭,你那大將軍的身子要壞了!”
血魔雙目赤紅,只覺額頭青筋暴跳:“小兒!休要多話,當心禍從口出!”
他卻沒忍住探了探身子境況,一探之下,果然覺出這肉身里經脈已有些毀損,皮肉上也因靈力霸道而裂開數條血口。如若他還這般放縱使用,恐怕不多時,這具肉身就要崩毀,之前心血也將付諸東流。
血魔怒不可遏,偏生沒得辦法,怒吼道:“你這小兒,仙道魔道互不相干,為何偏來找我的麻煩?”
他不說還好,說了宿忻劍眉倒豎,是一股狠意自心底而起:“互不相干?血魔,你倒是記性不好,不過區區數十載,就將曾經犯下的累累血案盡數忘記了麼!”
血魔一聽,心中一凜。
到這時他還哪裡不明白,這少年分明就是找他尋仇來了,再如何多說都是無用,反倒要被人小瞧。
血魔當即不再言語,心中卻也生出一絲戾氣來。想道,都言斬糙除根,果然不假。今日絕不能放這小子離去,不然走了小的來老的,拖家帶口都來找老夫晦氣,豈不麻煩!
想及此處,血魔一招手,將兩隻血蜂召到面前,一手一隻,捏作兩團血水。
這血水落地變成血窪,升騰起來又成血霧,跟著便好像突然生出靈性,化作數條手指長的血蛇,朦朦朧朧,若隱若現。
這法術還未完成,血魔獰笑一聲,大叫道:“血霧奪命大法!”
就聽得數聲爆響,跟著此處血氣更濃,四面八方竟有更多血霧自外而來,將這天上染紅了一般,迅速投入虛幻血蛇體內,使它極快凝實起來。
宿忻一窒,他並不愚蠢,自然反應過來,雙目直欲噴火:“你將那些個南人盡皆殺了!”
他到底年歲不大,即便自恃修士身份、看不上凡俗人等,但也並非心狠手辣之人。因而今夜來時雖給了那些宦人兵士們一些苦頭吃吃,卻不曾傷一條人命。現下他見這般情形,哪裡不知是血魔將那些個把守東宮的護衛宦人們以法術殺死、取了他們的精血來餵著血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