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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忻不欲與南人多做交談,已走到前方,等徐子青與兩人作別。

    徐子青則先看向東黎昭,說道:“昭兒,此去今生不能再見,你需與你皇兄互相扶持,鞏固江山。”

    東黎昭眼中含有淚意,恭聲說:“是,先生。昭兒明白。”

    徐子青也有幾分不舍,東黎昭小小年紀便遭遇磨難,讓他很是憐惜:“你身為皇弟,要為皇兄分憂,也要好生照料自己。劍能護身,亦能殺人,雲兄曾言,若每日能揮劍三千次,次次不偏不倚,便能使劍心端正,百邪不侵。”

    東黎昭用力點頭:“是,昭兒明白!昭兒謹遵先生吩咐!”

    徐子青含笑,輕輕撫了撫他的發頂。隨後,他看向東黎熙:“太子殿下,你心思慧敏,智計過人,此乃好處。然而也因如此,卻也有壞處,使你思慮過甚,恐怕……”他想說“有損壽元”,卻仍是委婉言道,“恐怕有些不妥。”

    東黎熙身上已隱現帝王威儀,說話間仍是敬重:“先生所言,熙心中明了。先生此去,仙途悠遠,還望先生保重自身。熙自當日夜禱祝,願先生遇難成祥,一路順遂安康。”  

    徐子青微微笑道:“太子殿下的心意,我愧領了。”

    話到此處,再不必多言。

    東黎兄弟對視一眼,都是齊齊躬身,施與大禮:“先生珍重!”

    徐子青再仔細看兩人一眼,輕嘆道:“你二人也當珍重。後會無期。”

    語罷轉身而行,翩然來到宿忻身邊。

    宿忻抬手扔出一件法器,於空中化作一艘小舟,縱身而上。

    徐子青略晃身,已然立於他的身側。

    空中飛禽發出一聲嚎叫,利爪如鉤,落在徐子青肩頭。

    而後小舟煥發彩光,憑空而起,轉瞬消隱無蹤。

    ·

    承璜國大將軍焦塗叛亂,終為太子東黎熙所誅。

    同年太子繼位,自言為焦塗所傷,有礙子嗣,故不封后宮,而立皇弟東黎昭為皇太弟。

    東黎熙在位十年,殫精竭慮,富國強民,使承璜國國力大盛,傲視諸國。

    十年後,東黎熙壽元將終,於病床前傳位東黎昭。  

    皇帝寢宮。

    東黎熙躺在龍床,滿頭白髮,枯瘦如柴。

    多年來他為國事操勞,心思沉重,終於精血耗盡,油盡燈枯。

    東黎昭坐在床邊,握住兄長右手,雙目發紅:“皇兄。”

    東黎熙從容一笑:“人皆有一死,昭兒,不必做女兒之態。”

    東黎熙斂淚,顫聲道:“是,昭兒明白。”

    東黎熙說道:“這些年為兄所有學識皆傳於你,你亦從不讓我失望,將承璜國交予你手,為兄很是放心。”說到此處,他聲音漸低,“要為承璜國綿延子嗣,昭兒必定要廣納後宮。而帝位孤獨……即便如此,為兄仍然希望昭兒能尋到真心相待之人,能聊慰寂寞。”

    “莫要同為兄一般,失去方知情愫早生,奈何情深緣淺……空留遺憾……”

    東黎昭哽咽答“是”。

    

    而後便覺手上一松,東黎熙手掌已無力墜落。

    “皇兄!”他失聲叫道。

    禮樂起,當代承璜國主東黎熙崩。

    自此東黎昭繼位,承璜國改元。

    ·

    靈舟上,徐子青意識沉入戒中,喃喃說道:“雲兄,昨夜我終是手染人血。雖為血魔,亦是焦塗。”

    雲冽道:“焦塗不死,血魔不滅。”

    徐子青嘆道:“便是如此,心中仍是難安。”

    雲冽默然。

    良久,雲冽道:“焦塗魂魄尚存。”

    徐子青釋然一笑:“如此……也算心安。”

    第五卷:散修盟

    第48章 散修盟

    自下九洲過封天塹,靈舟一路飄搖,直往上瀘州飛去。

    宿忻操舟,並不分神,而徐子青靜坐舟尾,闔目養神。  

    不過一日許,就已然見到遠遠洲影,想必再過不得多久,就能到達。

    正這時,前方有數道彩光遁來,似有法器耀然閃爍,很快來到近前,就停在靈舟前方。

    宿忻“啊”一聲,說道:“糟了!”

    徐子青回神,以為有什麼不妥,當即起身,站在宿忻身畔:“宿道友,發生何事?”

    宿忻訕然笑道:“……找來了。”又嘆口氣,“慘了。”

    徐子青微微一愣,還未及反應,卻發現人影一晃,身旁宿忻已被人拎住了耳朵,靈舟也落入另一人手中。

    宿忻大失顏面,卻不敢反抗,口中“唉唉”叫道:“師娘,師娘放手!”

    徐子青提起的心放下來,原來是熟人,而非敵人。他轉頭一看,就見到乃是一名紅裳女子,法衣上火光纏繞,又戴著紅髮釵紅耳墜,腰間還盤著一條兒臂粗的赤色長蛇,嘶嘶吐信,很是駭人。

    女子生得俏媚,一雙杏眼中帶著煞氣,這姿態氣勢,竟與宿忻有五六分相似。  

    宿忻叫了一通,反而覺出耳朵被擰得更狠,頓時求饒:“師娘師娘,徒兒剛識得了新友人,莫要讓人看了笑話!哎哎疼!好歹給徒兒留幾分面子啊師娘喂!”

    徐子青見他這般作態,倒是怔了一怔。自結識宿忻,他便是一副囂張任性的做派,即便是後來對他有些尊重,也不曾露出這撒嬌弄痴的模樣來。現下驟然見到,實在讓人好笑又訝異。

    那女子許是覺得成了,手一松,唇一勾,柳眉亦是一挑:“回去再與你算帳。”而後擰身,瞧著徐子青上下打量一眼,“道友好俊秀的品貌,怎麼與我這不成器的徒兒做了朋友?”

    徐子青從未見過這般慡利直率的女子,心裡有幾分好感,加之宿忻稱她“師娘”,因而雖說對方修為只比他略高一層,他也是謙聲道:“晚輩徐子青見過前輩。”

    女子這時才是發覺,這少年年歲不大,修為卻很了得,的確是良質美才。且又不盛氣凌人,反而溫和有禮,卻是有些放心,面上也露出一抹艷麗笑容:“我霍彤便托大喚你一聲子青,忻兒能與你做朋友,實乃他之幸事。還望你兩個守望互助,日後各得錦繡前程。”  

    徐子青心中讚嘆,這宿忻的師娘語氣里分明是猜到了宿忻與他做出的打算,當真是聰慧非常。口中則溫聲道:“霍前輩謬讚,晚輩與宿道友一見如故,自然要互相扶持的。”

    霍彤滿意笑笑,才又朝宿忻發起火來:“你倒是膽兒肥了,敢做那等偷聽之事,還敢去一人去尋血魔晦氣,真真不知天高地厚。你可是血魔當初是何等心狠手辣的魔頭?你這般螢火是的微末修為,若是一個不慎,小命可就沒了!”

    宿忻吶吶道:“血魔就剩了個元神,我才敢去……”

    霍彤秀目一瞪:“還敢駁嘴!此番是你運道好,沒捅出什麼簍子,不然你讓你師父師娘怎麼是好?”更可氣的是這小子偷聽了還扯大謊,騙著盟中人說要閉關數日。若不是她幾天來覺得不太對,硬是要自家夫君探了探他的行蹤,恐怕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結果適才方知宿忻走了兩三日了,她可不就心急火燎地趕了出來,直見他活蹦亂跳,一顆心才略放下來。

    徐子青見霍彤如此氣急敗壞,哪裡不知是她對宿忻擔憂過甚?不止對霍彤好感更增,心中也生出一絲羨慕。  

    前世里兄長父母皆是那般疼愛於他,他死後不知該多麼傷心難過。可惜如今他到了異世,便是將來有望仙途,亦再無與親人相聚之日……至於今生父母,更是緣分淺薄。讓他難免有些感嘆。

    宿忻卻不服氣,說道:“血魔已然伏誅,要說徒兒可算是立了大功!師娘非但不誇獎徒兒,反倒這般……”他小小聲,“……凶神惡煞。”

    霍彤一掌拍了他頭:“胡說八道!”跟著像是聽明白了,急切道,“你說你殺死血魔,此言當真?”

    宿忻道:“十成十真!不信我說給你聽麼!”他側頭瞧一眼徐子青,像是詢問。

    徐子青笑點了點頭。

    宿忻這才把承璜國中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談及鬥法時,那是一絲兒不差,繪聲繪色。

    徐子青也時而頷首附和。他聽宿忻說完,果然不曾提及雲冽半分,便鬆了口氣。他這位友人唯余魂魄,但又不似鬼修,不知是個什麼存在。若是暴露出來,恐怕對他有害。  

    霍彤聽得驚心動魄,待聽完,見宿忻一臉興奮模樣,真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是何等見識,勝宿忻豈止十倍!自然聽出其中多少危難。若非事事湊巧,又有徐子青早在那處、與他聯手,他這徒兒真要白白喪命了!

    她想到此處,是心頭火起。

    想當初她見了宿忻便很喜歡,故而將他帶到夫君面前,讓他做了他們夫妻的徒弟。因他兩個膝下空虛,又見宿忻天資超卓,更是把他當做了親生的孩兒,可誰知他竟然這般衝動狂妄,不過偷聽了隻言片語,就敢那樣魯莽行事!

    幸而平安歸來,不然他們夫妻白髮人送黑髮人,豈不是痛苦至極!

    不過到底外人在場,她若要教訓徒兒、與他將種種厲害仔細分說,便不好在此時此地。於是就嗔他一眼:“回去再收拾你!”而後朝那青衫少年說道,“一路多虧子青小友照顧我這不成器的徒兒,如今你想必也有些勞累,就與我一同回去散修盟。拙夫若曉得忻兒結交了這樣的朋友,定然也極想見上一見了。”

    徐子青原本就要先瞧一瞧散修盟景況,再談入盟之事,聞言也是一笑:“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與霍彤同來的還有數名修士,有男有女,有長有幼,大約修為都在鍊氣七、八層左右。想來都與霍彤有交情,又或是盟內得力之人,才與她一同前來救人。  

    方才霍彤與宿忻說話之時,眾修士並不插口,而以法器懸浮於靈舟兩側,如今見他兩個說完了,就分別過來與徐子青認識一二,盡皆有幾分熱情模樣。

    徐子青極少與人交往,不過態度溫和,也不因自身天資而狂妄自大,因此那些修士對他印象也頗不錯。

    這下一路說笑,不多時,徐子青已算是混得有些熟悉了。

    上瀘州本就相距不遠,大約一個時辰後,靈舟在一處明山淨水間停了下來。

    此處依山傍水建立有許多宅院、大屋之類,全被收攏在一扇極高的大門內。門前立有一個石碑,上書“散修盟”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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