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頁
但憑那血魄魔尊如何兇狠,但憑他來尋釁復仇,當初的事,也絕不會再發生了。
他們……的深仇大恨,終有一日狹路相逢時,將會徹底解決!
徐子青只等著那尋仇之人前來便是!
這般想定了,徐子青也把仇恨重新壓回心底。
兩人離開這片湖泊,要回去暗哨客棧,繼續等候甲一的消息。他們如今正在南域與北域接壤處,還需要一些時候,才能趕到原本所在。
路上,天光由明媚轉為蒼茫,行得一段路後,兩人忽然覺出些許不對。
這一片地界,來時分明有人流往來,現下卻怎麼變得毫無人聲起來?莫非是邪魔作祟,在短短時候,就害了這許多人去?
仔細想想,若是逃離的血神宗二人要以血食來彌補自身,倒並非全無可能……只是若真是血神宗,應當早已血流成河,也未必如現在這般乾乾淨淨。
兩人於是不再遁行,落下地來。
徐子青足跟剛剛碰上地面,就像是有什麼極詭異的感覺自大敵猛然竄起,忽然間要襲上他的心頭,轉瞬間有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六慾,盡數湧來。其中那無盡思念之意,無邊痛悔苦恨,都好似要形成實質,對他攻擊。
七情幾近化為實質……
幾乎就在剎那,徐子青的心中就現出兩個字來:
人魔!
若是尋常人怕還想不到這許多,可是徐子青來到北域,目的之一便是為人魔而來,如何能不時時留意?再結合宗主紀傾曾經告知之事,他便馬上想起。
有了這個猜測,徐子青立時轉頭,告知給雲冽:“師兄,我此時有七情沸騰之感,想必是人魔就在方圓之內,否則必不會這般。”
雲冽聽得,稍稍思忖,然後他走近徐子青,將他手掌握住:“你且借我之力,沉澱七情。人魔非同小可,不可掉以輕心。”
師兄之言,叫徐子青心裡一暖,他自然明白,也絕不會大意。
兩人雙手相攜後,雲冽真元在體內一個周轉,就自交接雙手,傳進徐子青的體內。而徐子青與雲冽為一雙道侶,雖非是縱慾之人,這許多年來也仍是不知雙修過多少次,兩人的真元不說徹底融合,也堪稱不分彼此了。
於是短短片刻,徐子青那沸騰的七情就已然壓制,他如今七情通明,儘管瞭然於心,卻都凍結心底,不會影響分毫——這約莫便是他師兄平日裡的感受麼?
一念匆匆而過,徐子青也不多想,就往路邊一間民居行去,他要看一看,這房屋裡,是否還有人在。
也要知道,那人魔究竟……
說不上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徐子青在那民居里,果真見到了一家三口,本是在飯桌前共進午飯,這時卻是紛紛倒在地上,仰面朝天,好似昏迷過去。然而他們的雙眼,卻都不曾閉上,與尋常昏迷,又似有不同。
徐子青將真元凝聚雙目之上,立刻便是見到,在這些居民眼耳口鼻等七竅之中,正徐徐冒出絲絲無形的力量,這力量仿佛輕飄飄,仿佛又厚重無比,或者複雜詭譎,又或者熾烈直白。
七情六慾之力!
徐子青馬上又看,這躺倒的幾人雙眼張得雖大,但面上則含有笑意,似乎並不痛苦,反而很是快活。而他們面色紅潤,魂魄安穩,也不曾有旁的禍事。
很快,他走過這條長街,與雲冽一起,把每一間房屋都看了個遍。
在這些屋子裡,民眾俱在,安好無損,只是並非每人都面帶笑容,也有微微憂傷者,平靜寧和者,左右都是不壞。
而且,縱觀所有民眾,他們雖是都倒在地上,手裡也似乎還留有之前的活計,可也沒有一人喪命。
到這時,徐子青似乎也明白一些。
那人魔不論因著什麼緣由,不管是否仍舊恨天怨地,但所作所為,和宗主提及的從前那些人魔都不相同。
也不知這一回的人魔,卻是因著什麼執念?
倘使可以安撫下來,便是再好不過,而若是人魔不甘,還要攪亂風雨……那便只有擒拿一途。
想定了,徐子青轉頭道:“師兄,你我去尋那人魔罷?”
雲冽略點頭:“神識外放,方圓千里之內,必有蹤跡。”
第617章 欲情風暴
這一條長街里,所有凡人俱被七情所控,陷入暈迷。師兄弟兩個就循著這蹤跡,往盡頭處走。
一面走,他兩個一面神識外放,到處搜尋。
徐子青忽而開口:“師兄,可是那處?”
雲冽一頓:“我非如此。”
徐子青也是一怔:“師兄之意……是神識被人以神通扭轉了去向麼?”
雲冽道:“人魔之能,大抵有此。”
徐子青很快反應過來。
人魔掌控七情六慾,最能蒙蔽六識,他們二人用神識去找,定然會被那無形之力阻礙。他五感俱在,儘管剛剛有師兄真元相助,但仍舊不能徹底擺脫影響。
因此他與師兄所看到的不同,而師兄見到的,恐怕才是人魔的真正去處。
那人魔的前行方向,正是北域。
不過人魔行得極慢,即便是雲冽,也不能用神識憑空“掃到”他的相貌,只能隱約看到無盡扭曲之中,有一道模糊人影,在層層如水波般蕩漾開去的力量里,緩慢地行走著。
每走一步,力量都有些許增長,那人影仿佛也變成了欲望堆積之地,若是尋常的修士,哪怕再多仔細看上一眼,都有可能被它刺激,變得心性大變,從而被曾經心中偶爾產生的一絲惡念驚動,也生出心魔、執念來。
雲冽修煉無情殺戮劍道,倒是不會因此影響,但他若是再多窺看,或者要被人魔發覺,到那時,就有些不妙了。
很快,雲冽將所見告知師弟。
徐子青聽聞,就點了點頭:“就往師兄見到的那處去,會一會那人魔!”
從東域到北域,若是修士遁行,或者使用法寶、騎獸,自然不必消耗太多時日,可若是步行而去,即便走得再快,也是頗為耗費。
數月以前,甲二尋找月華時遇上人魔,後好容易安撫了人魔,再陪同人魔一起行走,就足足過了有數月工夫。
如今的人魔虞展,從不在城池裡通行,即便是要經過一處,也是繞過城牆,走步而去。甲二跟隨左右,親眼見到這人魔所過之處,只消有七情六慾的生靈,都會在一種無形氣場下,陷入沉眠,而當人魔走過百里之外,那些人又會立時醒來,恍然間不知發生何事,卻又仿佛毫無所覺般,仍同之前一般行事。
郊野小道。
虞展坐在一塊大石上,雙目緊閉。
除非必要,他的眼總是閉上,就好似一個盲人,然而他行路之時,卻從未偏移,也從不迷亂,反而像是比睜眼後更加準確一般。
甲二一言不發,那人魔如何做,他只如何跟著罷了。
且不說他身上還纏著人魔留下的七情怒線,只說他要為了徐少主看住人魔,也不能觸怒對方了。
不過走得越久,他也越是看不明白。
人魔此物,即使多年前他還未成星奴時,身為一派傑出子弟,也不曾聽說。憑他這短暫相處,他也僅僅知曉人魔很強,而且……每一瞬,都在以甲二從未聽說過的速度,變得氣勢更重,力量更加可怕。
甲二暗暗擔憂。
也不知當這人魔終於同兩位少主相見時,那兩位少主還能否是他的對手?
這等魔物的進境之快,當真是太恐怖了!
正想時,甲二面色忽然一變。
就在這一刻,他體內血契忽然有了動靜,如此反應,仿佛是徐少主已然來到千里之內……隨即,他心裡又是一喜。
身作星奴,甲二陪這人魔一路前行,到底有些束手束腳,是輕不得,重不得,堪稱十分難熬。但既然少主到了,便可將此事直接交予少主,但憑少主有什麼決定,他只管一意隨之,也就是了。
思及此,這甲二就依著那血契,傳音與徐少主去。
然而人魔有人魔絕域——亦可喚作“欲情絕域”者,護在周身方圓丈許之地,凡在絕域內中之人,但有什麼異動,都要被人魔發現。
甲二傳音也不例外,他這傳音里,必有情緒,而一旦有了情緒,就瞞不過人魔的知覺。
虞展驟然轉頭,雖未睜眼,卻是死死“盯住”了甲二,他如今又過了這些時日,言語已然不同從前那般斷斷續續,除卻偶爾思念深重至於癲狂外,餘下之時,倒也清晰:“你在作甚?同哪個傳音?”
語氣里,看似平靜,又好似蘊著一種風雨欲來之感,叫人心中發憷。
甲二心裡一凜,但如今他已很有經驗,便直言道:“徐少主已在附近之地,我正傳音與他,可引他來與你相見。”
他話音剛落,虞展的氣息,猛然大變!
行走數月,虞展即便時常渾渾噩噩,由思念主宰,可記憶深處也始終不忘——只要見到那徐少主,他便能見到炎華!
當是時,他一個站起,一頭長髮肆意飄揚,那發尾處,更好像凝聚了什麼奇異的力量,把它們緩緩托起,定在那半空。
虞展走了一步,甲二的心頭就是一個滯悶。
這人魔,越來越強了,稍一失控,就讓他這大乘期修士,也難以抵擋!
強行按捺住翻騰的氣血,甲二強自開口:“書生,你需得冷靜下來,方能與少主好生言語,否則斗將起來,那傷心的豈不仍是炎華公子?”
也正如以往每一次那般,只要甲二提起了“炎華”,這人魔虞展再如何露出要發瘋的模樣,也會漸漸醒轉過來。
而今也是刺激狠了,早在一月之前,人魔發狂次數已是越來越少,如此情形,甲二自然明白這是人魔對七情六慾掌控之力日益增強。但究竟是好是不好,一時之間,甲二卻是不能臆測。
另一頭,徐子青也感知到了甲二。
同時,甲二傳音亦來:“少主,人魔蹤跡已現,且到屬下之處。”
得了傳音後,徐子青立時告知給雲冽:“師兄,似乎……”他有些猶疑,“似乎甲二已尋到人魔,如今正同人魔呆在一處?”
若是擒到了人魔,甲二應當主動將其帶來,可既然沒有,或者甲二如今,正與人魔纏鬥?又或是……因為什麼旁的緣故……
種種可能閃過,徐子青思忖起來。
雲冽則道:“無需多想,一去便知。”
徐子青點了點頭:“師兄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