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頁
他察覺到師兄心緒動盪,關切之下,便要去看。
隨後時機湊巧,他正將師兄與那東里祁對視一幕,收入眼裡。
他一時間,仿佛也有些預感。
恐怕這一位,便是師兄的真正對手了……東里祁之強大,他只一眼看去,就有些頭皮發麻的戰慄之感,這種感覺,與師兄釋放出五煉劍混壓制、磨練他時何其相似!
徐子青因心慕師兄,往往不由擔憂,但心中深處他更敬重師兄,將師兄視作最強,極力追趕。
而經由許多對戰後,他也越發有些自信。他自覺比之師兄尚且大有不及,但既然他榜戰時面對諸多對手尚能有一戰之力,那麼在師兄手裡,必然更為輕易——事實也的確如此。
這天下,絕世天才眾多,同一大境界之間,師兄素來難尋敵手,這一位東里祁,修為正在化神後期……也不知到最後,究竟是師兄更勝一籌,還是東里祁持續不敗戰績?
這般想著,下面東里祁一招誅滅邪魔之情景,也叫眾旁觀之人,生出了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們紛紛思忖,如若是我,如若我也遇上這一點星芒,我可能阻擋?然後,他們又看向那持續對戰滅魔的雲冽,猶記得此人,一劍鋒芒難以匹敵,而銳利之外,還可更加鋒銳,就叫人難以揣測,此人劍鋒之極限,究竟乃在何處——甚至他仿佛無窮無盡的真元,到如今殺滅許多邪魔後依舊滴血不沾的白衣,豈非更加可怕?
故而他們也想知曉,若是這兩人對上……
思及此處,就有人悚然而驚。
分明雲冽不過是新晉的劍修,居然因為連番取勝,在他們心裡有了直指榜首的資格。
這般的感覺,到底是因何而生出?又是為何,這般自然而然?
不論旁觀的修士們,心思如何複雜,雲冽卻是不受干擾,在看過那未來的敵手一眼後,就繼續挑戰下一位邪魔了。他方才劈碎的,已然是位列二百餘位的一位邪魔修,現下要對上的,更是百餘位的了。
若說面對剛剛下場、真元豐厚又赫赫有名的東里祁時,那些被挑戰的邪魔修還能拒絕,那麼面對雲冽時他們若是拒絕,就顯得膽小怕事,懦弱無能。
而且,他們未嘗沒有懷著鬼祟心思。
他們只想著,雲冽再如何強悍,也不過是個化神期的小輩,莫非真元還當真不能耗盡不成?一旦真元耗盡,劍意無所依託,那麼原本能有十成威力的劍混,就只剩下七八成了。再到往後,精力疲憊,還會繼續減弱……到那時,他們再殺滅此人,就可奪得一百數十丈龍虎之氣,便能一躍高峰,大大地顯露一番自己的威風!
說來邪魔修與仙修,參加這榜戰的緣由並非全然相同。
仙修者,為與人切磋,為增長見識,為獲得尊位,為得到足夠資源,為得到宗門賞識……雖各有心思,但歸根到底,還是想要更多進境,能夠走得更遠。
但邪魔修,一來可藉此得到不少資質出眾的血肉、元嬰滋補自身,二來便是為了得到大魔頭的青眼,能得到晉身之道。
不錯,仙修們參加這榜戰多為自願,邪魔修卻是有魔道巨擘,發下懸賞。
前文有言,邪魔修自私自利,即便形成門派,門人之間卻如同養蠱一般,一有機會,就要吞噬對方,掠奪對方所有。而同宗上下,前輩搜刮後輩,後輩往下亦是重重盤剝,毫無感情,更無憐憫。反而若是心性稍好者,容易最快隕落。
但長此以往,邪魔修的總數,自不比仙修多,凝聚之力,也不比仙修更強。為免終有一日要被仙門清繳,那些高高在上的巨擘們,就每每飛升在望時,傾力培養出一些弟子來——也可說是下屬。
而巨擘們平日裡修行作惡,自然不會去細心觀察什麼,那麼選拔時,就往往在如榜戰這等大事上著眼了。於是一些邪魔宗門就以大筆賞賜發下,叫這些魔頭參加榜戰。
之間關係之複雜,各方可得好處,都是難以言說。
邪魔修們自然明白,他們所顯露的手段越是毒辣,殺死越多仙修天才,就可獲得越多好處。是以在榜戰之時,也會全力出手,爭取表現。
除非確信自己必死無疑,這些早已貪婪無比的魔頭,如何不來一搏?
可惜的是,那個百餘位尊位的魔頭,在與雲冽對上後,卻被一劍斬死了。
居然是,一劍。
這又引起軒然大波,只因這一劍,仍舊比他們先前所見到的,雲冽使出的每一劍都要更強!
徐子青一面回復真元,一面微微地笑。
師兄的劍混,可催生一煉至五煉之劍意,而每回所用真元不同,所使招式不同,劍意之鋒銳又有不同。到如今,師兄的確還不曾達到真正的極限。
劍靈塔中磨練多年,九虛戰場中面對無數妖魔、數度生死一線,在這般強大的壓迫力下,師兄的能力,原本就到達一種極恐怖的地步。
誠然這些天才修士也極為可怕,但他們所殺死的生靈,哪一個及得上師兄?
而師兄所修之道,正是無情殺戮劍道。
殺戮越多,師兄越強!
——在這榜戰之內,師兄每每壓制自己的劍道境界與不同對手對戰,面對不同的兇惡魔頭,自然也漸漸變得更強了。
這便是磨練。
場中。
宓鳳兮輕移蓮步,每走一步,地面上就多出一個水團,無聲無息悄然生長,化作了如同一尊透明的水人,模糊不清。待她走過數步,也不知她往何處方向,神出鬼沒間,半個場地,都被水人填滿。就如同無數的冰雕,又好似無數的蠟像。
同時,濛濛細雨,簌簌落下。
雨簾中,天地皆化作一片茫茫。
她的對手施展法寶,卻不能發現她的蹤跡。
宓鳳兮好像化作了無數雨點中的一滴,隱匿在無邊的細雨之間。
然後一個水人動了,所有的水人都動了。
那個邪魔也動了,可他每擊碎一個水人,都仿佛被削弱不少,每在雨水裡多停留一會,都會變得萎靡幾分。約莫過了不足半刻工夫,他忽然變得膨脹無比。
緊接著,一尊水人化作纖柔少女,眼耳口鼻都清晰秀麗,一雙玉臂將他緊緊摟住——
“嘭嘭!”
悶響過後,邪魔化作血水,轉瞬被沖了個乾乾淨淨。
雨水停下,天地明晰。
那摟住邪魔的水人少女嫣然一笑,融化在地面上。
而在另一頭,面目被水霧籠罩的女子俏然站立,似乎從頭到尾,都不曾走出一步。
司雨仙子,縱水無敵。
同時,那尚沖夷化作了殘影,與邪魔近身相貼。
他身子瘦削,力氣卻極其狂暴,速度更是極快,不管是用肉眼還是用神識,幾乎都不能看清他動作的軌跡——之後也不知他打出了多少拳,踢出了多少腳。
在尚沖夷如同狂風一般停下的剎那,距離他數尺之遠的魔頭,連同他的法寶和身軀、元嬰元神,統統都炸成了粉碎!
而那噴灑而出的血肉,最遠的那一蓬,卻是正巧落在距離尚沖夷足底一寸遠的地方。
萬甲妖尊尚沖夷,本體玄武遺脈。
早在多年以前,他以六階妖獸之身接受雷劫淬鍊,褪去妖身,化身為人,一身修為化作虛無,從頭修煉,自入仙道,是為妖修。
如今,他是堂堂正正仙道宗門弟子,深受門派看重。
宓鳳兮與尚沖夷,和那東里祁一樣,不曾讓出場地。
他們指向百位之內排名的諸多邪魔修,要同他們對戰起來。
周遭一些場地里,又有修士疲憊退去,尊位第四到第十的強大天才們,也並不放過,縱身而來。
他們所挑戰的,同樣是百位排名以內的邪魔修。
但是旁觀之人越發看得明白,前十固然極強,但前三又是一道分水嶺。
同為數十名里的邪魔修,前三的二男一女,大多在半刻內將人除滅,更有榜首在一招之內滅魔。而後頭的幾位,卻要纏鬥一段時間。
不過到了最終,仍舊是贏。
再過得一陣,十位以下,百位以上的一些仙修,也陸續入場。
他們同樣挑戰邪魔修。
若是有邪魔不肯應戰而落敗,就有另一人繼續挑戰,此番再三,邪魔再難忍耐,直衝而下。
這就又是一場生死。
只是仙修雖強,邪魔也並非好捏的柿子。
到後來,又有一些強大的邪魔憤怒之下,更為暴戾!
但邪魔修還是更少了……
到這時,只剩下了不足十頭邪魔。
其中七位在百位之內,三位在百位之外。
而雲冽、東里祁、宓鳳兮與尚沖夷,每人正與一人對戰。
樂正和徵與五位十位以內的金榜修士,也各自和一頭邪魔對上。
只剩下最後一頭邪魔,排位三十九,叫做“千絕魔尊”。
他狠狠地撕碎了一位仙修後,在不斷吞噬龍虎之氣時,一雙魔眼,盯住了一處山府。
“小輩,你來!”
這千絕魔尊所挑戰的,正是在盤膝端坐的青衣修士。
徐子青的功法在體內咆哮如海,不斷將丹田填充。
到此刻,他剛剛功行圓滿。
“在下徐子青,接受挑戰。”
第533章 子青破陣
雖說徐子青原本為新晉修士,在前百尊位之內的修士不能挑戰於他。但他之前與那許多邪魔修對戰過,如今身後龍虎之氣已是近乎百丈,故而那排位三十九的邪魔修與他叫陣,可說在規矩之內,也可說在規矩之外。
只是既然徐子青接受了,也就被當作是在規矩之內了。
這青衣修士足下生出兩片碧葉,翩然而落,姿態十分從容,就仿佛從沒有過半點疲憊之色,先前也不曾經歷過險些耗盡真元的諸多比斗一般。
落地後,他周圍青光慢慢散去,顯露出來的,仍舊是他早先同其他人對戰時的那一件藤甲,在木雲壁所化法衣上,更有不少精緻而隱暗的紋路,看起來頗有些神秘之感。
另一頭的邪魔修身材昂然,看起來有一種陰戾的英俊,只是雙頰凹陷,越發讓他現出幾分狠毒來。
這樣的人,就仿佛是一條毒蛇,隨時隨地,都欲擇人而噬。
徐子青也不以為意,他伸出雙手,白皙修長的手掌上,有細碎的青光緩慢流過。隨即就忽然有什麼物事在他袖口的紋路上竄起,化作了淡青色的薄薄手套,“咻”地輕響後,套在了他的兩掌之上。
這回的對手非同以往,他需得用出最大的謹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