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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心中暗嘆,有幾分不快,隨即也變作了無奈。
於他而言,還是坦坦蕩蕩,心境才能安穩。
照徐子青想來,那等用盡手段之人,必然滋生心魔,到時候恐怕反而對道心有損……不過修行之事,仍是要自我堅定才好,他一個區區還未築基的生手,焉知哪個好、哪個不好?還是莫要多事罷。
這便不多廢話,那廂已然要開始武鬥了。
唐文飛食指輕點左掌,手心裡就現出一個白玉簽筒,裡頭整整齊齊數十根玉簽,輕輕一搖就是清脆悅耳:“每一支簽上書寫一人名姓,搖出何人,便是何人。”
他溫和一笑,說完此句,已是將那簽筒朝半空一拋——
只聽得叮咚之聲不絕於耳,那簽筒外頭煥發陣陣毫光,顯然也是一件法器。
忽然間,簽筒驟停,裡頭突然吐出兩支簽來。
這兩支簽極快倒飛而出,直直撲向左右兩側,正要往兩名修士的面門打去!
既然是在文斗中勝過了許多人的,又豈是輕易就能擺平之輩?那兩個修士均是不慌不忙,都各自抬手一招,就已然將簽握在掌中。
這便是定下了第一局對戰之人了。
唐文飛道:“既然拔了頭籌,便請出場罷。”
於是左右兩側各走出一個人來,分別站在殿中兩方。唐文飛便又伸出手指,虛虛在半空劃了兩下。
只見他手指划過之處,生出兩道細細雲氣,倏忽間就到了那兩人近前。而後雲氣陡然散開,化作兩層極淡的白霧,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兩側看客矮几之前。
眾看客都只覺眼前花了花,下一瞬,便有些不同尋常的感覺。
因而都已知曉,是唐文飛設下禁制,護持眾人安全。
再看場中兩人相對而立。
左邊那人長身玉立,是個年貌保持在三十歲左右的剛毅男子,皮膚呈古銅色,肌肉緊實,身後更負有一把長刀。
他看起來倒不像一位仙風道骨的修士,反而像一名俗世的刀客。可若當真將他做當做一個刀客,卻是萬萬不可。
此人周身刀氣凜凜,氣勢也很是霸道,那把長刀黑中帶紅,可見飲血無數,正合這男子的氣魄!
他抱拳道:“神刀門張天泰,請!”
右便則是一個女子,她生得一張鵝蛋臉,秀眉彎彎,未語先笑,已然顯得十分動人;又是身姿窈窕,肌膚勝雪,頗有弱柳扶風之態。她雙臂纏有一條錦綾,繞了那纖細腰肢數圈,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這也不像是一位追尋仙道的修士,而像是一位弱質纖纖的閨閣少女。
她這等相貌的女子,尋常情形只消與人打個照面,就要先削去對方的三分警惕,使她占了上風了。
這女子抿唇一笑,輕聲鶯語:“小妹淨樂宮季半蓮,久仰張大哥盛名……請。”
徐子青認得這兩人,分明都是文斗時修為在鍊氣十層的六名佼佼者之一,不料第一場就已遇上。不知將有如何收場……
正想時,他便覺身畔多出一人,側頭去看,正是宿忻。
徐子青訝然:“阿忻賢弟,你這是?”
宿忻笑道:“既然要看打鬥,不如坐得近些,也好說話。不然獨自一個去看,又有什麼趣味?”
徐子青搖頭:“這可不是為著趣味……”
宿忻先是一樂:“子青兄總是這般一板一眼,不妙啊不妙。”說完又覺不妥,趕忙再道,“不過是如此說說罷了,實是觀戰之時與人論證方能得之深意,非是單純玩樂之故。”
徐子青見他如此連連解釋,是忍俊不禁:“阿忻賢弟所言甚是。”
宿忻這才歡喜起來,眼一轉,卻起了另一個念頭:“你看這兩個都頗有名氣,可要與我打個賭?”
徐子青一愣,隨即失笑:“這……”方才還說並非玩樂,轉眼卻又尋起了樂子。這宿忻,當真半刻也不能得閒。他便道,“那兩人還未出手,怎麼去賭?”
宿忻說道:“便等兩人斗得一時,你我再來各押一方,至於彩頭……”他一笑,“左右要在此地留上一年,你若贏了,我陪你修煉三日術法;我若贏了,你陪我修煉三日術法,如何?”
徐子青略想了想:“倒是可行。”
宿忻喜道:“那便說定了!”
兩人打賭,又有彩頭,再看對戰時,也越發興致勃勃。
而場中已然打過招呼的兩人,如今也正要動手了。
第83章 第一戰
淨樂宮中弟子最擅利用己身優勢,季半蓮才說了“請”字,臂彎里錦綾就已如同一條白色巨蟒,破空之聲“噝噝”作響,有如吐信,越發顯得那錦綾刁鑽,多變狡詐,好似蛇行。
而張天泰卻是郎心似鐵,他早在季半蓮開口之際,就將長刀握在手中,那錦綾剛剛探頭,他已是高舉刀柄,重重劈下——
刀氣如浪,洶湧捲去!錦綾如蛇,纏綿繞來!
刀氣與錦綾絞在一處,一個強霸鋒利,一個溫軟柔韌,也不知是刀斷錦帛,還是以柔克剛……
眾修士都是睜大了眼,觀看這兩人纏鬥。
張天泰與季半蓮修為相仿,這一擊出來,即便聲勢似有不同,但實則威力相仿,一時之間氣浪迷了人眼,竟是不能立時看出來。
只見季半蓮雙腕纏著錦綾尾端,玉臂輕揚,身姿旋轉,翩翩而舞。那錦綾就隨之而動,忽前忽後,若隱若現。
那刀氣過來,每每將要碰到一星半點,卻給那錦綾拍開,是一沾即走……終於不能劈個實誠,反倒是給錦綾將刀上霸意卸下來了。
此時來看,仿佛是季半蓮占了上風。
宿忻瞧得歡喜,側頭問道:“現下他兩個已然戰過一個回合,子青兄,你選哪個?”
徐子青笑道:“你既然喚我一聲兄長,自然是由你先選。”
宿忻輕咳一聲:“那我便不與你客氣。在我看來,季半蓮狡猾如狐,多半是要勝了。”
徐子青微微一笑:“你選了季道友,我就選張道友罷。”
宿忻自覺占了便宜,摸了摸鼻子,又看兩人對戰去了。
這時他卻不知,徐子青一邊細細觀看張天泰與季半蓮之戰,一邊卻將意識沉入戒中,與他那至交好友說起話來。
“雲兄,且與我一同觀戰?”
戒中人道:“諾。”
眼見季半蓮占了上風,張天泰卻毫無焦躁之色,他面色冷沉,揮刀橫斬,刀氣霎時變向。
此時那錦綾恰恰往這處迎來,眼見就要與刀氣相撞!
季半蓮見到,纖腰急擰,那錦綾頓時舞出三層圓環,團團將她包圍,正如仙子立於月下,清麗逼人。
這正是她將錦綾收回,不肯與刀氣正面相抗之故。
徐子青卻有些不解,那錦綾、長刀皆為法器,若當真撞上,未必錦綾就要給刀氣斬斷,為何季半蓮如此小心,竟不願讓它碰上絲毫?
他既然不解,便也問了。
戒中雲冽答道:“若要練刀,刀鋒需得飽飲鮮血,張天泰這刀已有幾分火候,刀氣之中亦帶有死者煞氣,很能傷人。”
徐子青想一想,說道:“季半蓮的錦綾卻很是乾淨,一旦碰到,卻要給那刀染上煞氣,到時要將其煉化,卻很是耗費工夫……”
雲冽道:“除此以外,亦與兩者法器之性相干。”
這便是在考校他了。徐子青細細思忖,又道:“長刀雖然霸道,形態則比錦綾短上許多,然而它刀氣外放,可隔空傷人。錦綾極長,原是能伸縮變化,威力無窮,可惜於這等情境中反而左支右絀、受到桎梏了。”
雲冽聽完,才又開口:“若是事到臨頭,季半蓮當不再諸多顧忌。”
果不其然,場中張天泰洞察先機,立時“刷刷刷”三刀連斬,劈出了三道極犀利的刀型罡氣!
這三道罡氣“嗡嗡”震動,猶如鐘鳴,呈“品”字形極快衝到季半蓮身前,正是避無可避。若要將那錦綾撤開,季半蓮便要中了刀氣,若是不拿,則非得污了錦綾不可!
眼見張天泰出刀猛烈,季半蓮秀眉一蹙,也是當機立斷,不再顧惜錦綾!只見她雙臂不知怎地一擰,錦綾就好似一個陀螺,急速地旋轉起來!而季半蓮就在陀螺中間,神色肅穆,眼裡也流露出一絲肉疼。
“噌噌噌噌噌——”
三道刀罡迅速撞上“陀螺”,卻發出連串金鐵交鳴之聲!
“陀螺”飛速旋轉間,正是水潑不進,那刀罡也不能入,被它極快地層層削減、四處飛濺,磨損了全部威力!
張天泰不慌不忙,又是連連揮刀。
頓時刀罡與“陀螺”不斷碰撞,終於那白色“陀螺”之上逐漸生出了鐵鏽似的污點,而它轉動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張天泰很是沉穩,口中厲喝一聲:“哈!”
下一刻,十尺長的刀罡直衝而出!
“陀螺”防禦之力已然耗盡,再不能消磨刀罡力量,刀罡與之相觸間,它發出一聲悲鳴,立時響起一道裂帛之聲!
“啪!”
炸成了粉碎!
雪白的錦綾好似片片白蝶,在罡氣衝擊下四散開來,現出了之前被護得好好的季半蓮。
而此時的季半蓮面色微微發白,顯然她之前通過舞動錦綾化去刀氣,也很不好過。如今看來,靈力恐怕已被耗去了大半。
張天泰的靈力消耗,也不在季半蓮之下。
他所使出的乃是神刀門人人習練的《天刀縱橫訣》,最是強橫霸道,修士一旦將它習練到深處,周身也自然生出一種懾人之氣來。
張天泰練這刀訣足有三十年,可說浸yín極深,更能使他手中寶刀發出刀氣、刀罡——整個神刀門中,他只在他師尊、當今門主之下,其餘人等,再無人是他的對手!
然而若要發出刀氣、刀罡卻也不是那般容易,要耗費的靈力頗多,以他如今這般深厚的修為,也只能堪堪斬出十刀來。如今為了破除季半蓮防禦,他已然劈了六刀!只剩下四刀可用了……
季半蓮看著已是碎裂的錦緞,眼裡晃過一絲怒色:“張道兄好不客氣,小妹真是領教了!”
張天泰不為所動:“武鬥之時,應全力以赴,方為上策。”
季半蓮恨恨然,卻是無可奈何。
她們淨樂宮中皆為女子,以綾舞聞名,又不同於魔道女子般放浪形骸,自然使得很多男修求娶追崇,尋常情形下,若是要爭個什麼,往往也能占據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