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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這情形如此荒謬,徐子青眉頭也是越皺越緊,難以忍受。
他一撇頭,就要錯過去,可眼光不經意間,卻見到了個身量嬌小的少年也被人拉進了懷裡,登時是瞠目結舌,真真難以置信。
這、這是……
那少年生得唇紅齒白,臉上帶著媚笑,生生將那副好容貌折損了七分。他穿了一身淡紫的衣衫,看著輕盈,也越發顯得有些魅意。
而摟著他的亦是男修,一隻手擱在他唇上慢慢磨蹭,神色很是曖昧。
徐子青便是再如何遲鈍,也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驚訝之中,他也回想起了當初承璜國東黎熙與焦塗之事,只是那時好歹能看出那兩人之間的情誼,現下卻只有赤裸裸的肉慾罷了。
可徐子青卻不能理解,既然已然身在二品仙門,即便是資質不佳、身處外門之中,卻也可以暗自努力,最不濟在百工嶺中,也能有一份出路……為何卻要這般作踐自己?
大道難尋,仙途多難,修士修仙,或是為追尋至真的道理,或是想要逍遙長生,總歸也是為了自個的暢快。而如今這些攀附的修士以色事人,哪裡還有修仙之士的堅毅執著、脫俗自在?與凡俗界的青樓楚館,也是差不離了!
徐子青再看那些個“尋歡作樂”的內門弟子,只覺得氣質可鄙。
這些弟子入得內門、拜得師尊,然而不行苦修,反而為色慾所惑,也真真是浪費了資質與那許多的資源。
原本徐子青在五陵仙門中這些時日,很是敬慕宗門的氣魄手筆。可後來先是遇著了心性不佳的李才,使他悟出這宗門裡也並非處處和諧融洽——這也罷了。直到今日見到這等場面,才是讓他真正生出了幾分失望之情。
這大世界裡的大型宗門中,有那般嚴格的門規之下,尚且有如此弟子……若是其餘地方,豈非更加不堪?
思及小世界中曾聽聞之事,徐子青眼神便有些黯淡下來。
小世界裡已有許多不堪之處,而大世界中,竟猶有勝之——這便將他心中恍若仙境一般的幻想,從此打破。
徐子青沉默半晌,忽然開口:“雲師兄,傾隕大世界裡所有宗門都是如此麼?”
雲冽默然,而後說道:“門規不限此事。”
徐子青嘆了口氣,良久不語。
他本以為,修仙之人即便為長生而爭勝執著,卻也有無垢心境。可自打入得仙途以來,不論何處,不論仙凡,總也是脫不得權色之欲、少不了貪婪之心……既然如此,修的卻是什麼仙呢?
正悵惘時,肩頭卻是微微一沉。
徐子青側過頭,神色間有些恍惚,而後視線落在肩上。
那是一隻手,一隻屬於雲師兄的、並不柔軟的冰冷的手。
雲師兄這是……在安慰他嗎?
徐子青看向一身冷峻的黑衣司刑。
雲冽仍是神情不動,目光也仍是冷淡無比。但他的這一個舉動,卻又分明比平常多一分寬和。
徐子青勉強一笑,忽然間腦中生出一個念頭,不由脫口而出:“雲師兄,你、你允我隨你來此,是特意要我看到這些麼?”
第123章 這一趟走得不枉,將此人帶回峰中,老祖定有賞賜。
雲冽一頓,收了手,頷首道:“修真者,去偽純真,修的是一點真我。我邀你來五陵仙門,且說過一句話,你可記得?”
徐子青閉了閉眼,當日裡雲兄所言,他自然句句記得:“雲師兄說,待我築基,入得大世界,再入五陵仙門,之後所見、所聞、所歷諸事均與此間殊異,道心不正則易為浮華遮眼,要我時時自省,方可獨善其身,不被喧囂污濁所累。”
他時刻謹記,不敢或忘。
只是到了大世界後,見到的是慈愛的師尊,活潑的師妹,嚴厲而關懷備至的師兄,而大型宗門內中章法亦是讓人心生崇敬。
因此,他未被浮華遮眼,卻是將此地想成了修行聖地。
可今日這一觀,徐子青終於明白。
宗門為他們這等弟子提供資源與方便,可但凡是修為高強之人,宗門的極力培養又給了他們許多特權。
五陵仙門確是個極佳的大型宗門,但光影之下,卻非是一片純淨。
大世界中勢力複雜,宗門之間也有競爭。
修士要想成仙,除卻自身修行之外,還要爭道統爭地位爭資源,宗門中掌權者也許並非權欲之人,可若是想要立足、培養出更多的優秀弟子來,很多時候也不得不順從大勢,妥協而為。
徐子青才發覺,他進得宗門之後,便是自以為早已定心了,實則仍有些浮躁的,以虛像迷了眼,實在是欺哄了自個。現下領悟,也算是去了“偽”了。
想到此處,他忽然感覺心頭有一片微塵被輕輕拂去,整顆道心也變得澄澈不少,通透不少。
雲冽見到,眼中有一絲緩和:“很好。”
徐子青抬頭一笑:“雲師兄,多謝你。”
他此時再看向那些左摟右抱的修士時,眼中便很清明。
仙途悠長,如何修行端看各人抉擇,便是再如何放浪形骸,也不過是入得他眼,卻入不得他心。
其實徐子青還是因著見識少,將那些攀附的修士想得太過不堪。
固然他們行止不當,可到底也是極力進取的,為了長生的,為了地位的,總是拿出了僅有的交換之物,來換取一條晉升之路。
而內門弟子固然有妄自尊大、迷戀肉慾的,卻也有因自身所習功法需要,才來外門挑選爐鼎的。仙門的所謂爐鼎雖與雙修之道不同,但同魔道的肆意採補也有差別,歸根到底,他們與這些外門弟子也只是互惠互利罷了。
其實不止徐子青見之不慣,有好些准內外門弟子因剛剛有入門資格,也不曉得這個。當下就有許多人面上變色,尤其是宿忻、卓涵雁等小世界的天才,見到這景象,都是紛紛皺眉,躲到了一邊去。
若不是還想著或許有機會見到金丹真人,他們也是要立刻回去了。
“啊——前、前輩!”忽然一聲女子驚叫,嗓音里很是惶恐,“晚輩並無意如此,還望前輩放手……”
徐子青神情一變,轉頭看去。
就見到一個身量苗條修長的秀麗女子滿面慌張,正被個身形高大的男修抓住了手腕,是奮力抽手而不得掙脫,看著很是狼狽。
那高大男修眉眼間很是傲慢,說道:“你不過是個三靈根,在外門絕無出頭之日,不過卻是一尊好鼎爐,若是隨我回去,也有你一番造化!”
秀麗女子搖頭不止,垂淚道:“晚輩原就是要來做一個織工的,前輩厚愛,晚輩實是難以接受,請、請前輩莫要再這般……”
高大男修目光一冷:“這可由不得——啊!”
他話音未落,已是一聲慘嚎。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高大男修抓人的手腕上已被穿透,一個小孔汩汩向外出血,不多時在地上已成了小小一窪。
“你居然敢如此對我,我師尊定不會放過你——”他惡狠狠地朝劍氣來處看去,然後突然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徹底啞在那場,“雲、雲司刑……”
雲冽收回手指,語氣冰冷:“宗門戒律,逼yín同門者處刑。念你初犯,廢爾手筋,若有下次,殺之無赦。”
那高大男修大氣也不敢出,一手捂住傷口,連聲道:“晚輩遵命,多謝雲司刑寬仁!”說完再不敢有片刻停留,登時轉身跨上他的靈禽,馬上飛走。他手上的血洞為雲冽劍氣所傷,內含無情殺戮之意,非得以靈丹治療方可,故而要立即回山,儘管救治。
餘下之人噤若寒蟬,好像這時才發覺那黑衣司刑一般,場面之上,也都收斂許多,原本對準外門弟子中容色姣好的男女蠢蠢欲動者,亦是紛紛按捺心思。
徐子青恍然醒悟。
雲師兄所負督查之職,恐怕主要督查的不是那些掌事堂之人,而是內門違反宗門戒律的不肖子弟,也算是宗門給這些個准內外門弟子的些許保護。而他兩個不坐傀儡黑鷲於高空,想也是為著能便宜行事罷。
想到此處,徐子青心中也是一松。
不論宗門內有何等陰影,只要並非毫不管事,也是瑕不掩瑜。
然而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天空里陡然現出一大片陰影,牢牢地遮住了這半個天幕,黑壓壓的很是駭人。
眾人抬頭一看,就見到一頭形容猙獰的妖獸拍動肉翼,腋下氣流涌動,扇動了好大一陣狂風。
不少外門弟子身形動搖,幾乎是不能站穩。
那妖獸長頸向下彎曲,一雙獸瞳猩紅可怖,而後它張開口,露出滿嘴尖牙。
眾弟子見到,不由得就駭怕起來!
很快,那妖獸脊背上站起了幾個人影,他們與妖獸龐然身軀相比顯得很是渺小,然而馬上齊齊踏上飛劍,快速落了下來。
霎時間,地面上就出現了三個身穿華服的內門弟子,為首的那個眼神裡帶著陰霾,像是心情不佳。
徐子青見到那人,目光微閃。
是李才!
他再看向李才左右兩邊的男修,眉眼間都有傲慢之意,修為怕是也有化元期了罷。那麼……他們也是極樂峰的弟子?
徐子青心下一沉。
見到這些人,他總有些不安之感。
而事實也證明了,他的預感並無差錯。
李才等人走過來,一身傲氣讓人望而生畏。
許多還在與人調情的內門弟子見到那獸,再見到李才,竟也是摟著懷中人往一旁退了退,像是在給他們騰地方似的。
許多還有晉升之心的外門弟子見狀,很是乖覺地聚攏來,各個擺出最引人的姿態來。而方才給嚇到的准外門弟子們,卻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雖說之前有司刑維護著,可現下見到李才這般聲勢,他們那些不知前景的,也難免生出了忐忑來。
李才目光掃過那些極力表現的,朝某個容貌艷麗的勾了勾手。
那女子霎時一笑,正是艷光四she,隨即快步走來,又是搖曳生姿。她亦很是乖覺,依偎在李才身側,便微微垂頭,露出了臣服之態。
李才似乎有些滿意,神情也微微舒展:“你既然知情識趣,可以做我的侍妾。”
旁邊的兩個修士見到李才神色,對視一笑,便立刻說道:“恭喜李師弟了!”又對那女子說,“李師弟可是元嬰老祖的嫡孫,你能跟他,實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日後可要好生伺候,定有你的大把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