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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珺一聽,瞳孔驟然收縮。
駱堯身負仇恨,一心上進,入杜家、苦修行都是為此。其中細節他這幾個好友都並不知,只曉得是當年駱堯初入門中之事,而仇家之勢大,竟是連金丹真人都不能解決,怎麼如今他修為只在這境界,就已能復仇了?
杜子暉不欲讓駱堯憶及往事,只說“極樂峰”三字,就不再開口。
但岳珺已然猜測出來。
都說極樂老祖已然隕落,極樂峰一脈徹底消沉。若是從前,杜家自不會為駱堯而對上元嬰老祖,但如今卻是不同。原本極樂峰占據那許多資源,是有老祖鎮壓,老祖一去,其中利益就為許多宗內派系盯上。杜家從而出手、也讓駱堯因此得以復仇,卻並非不可能之事了。
想明白後,岳珺也將這事壓在心中,不過暗暗為駱堯歡喜罷了。
他便知駱堯不過是大仇得報,才有些心境波動,待得平靜後,自然能擺脫桎梏,更進一步。
正這時,鐘鳴又起。
這回足足四十九響,天邊有雲層翻湧,虛空里傳來極強威壓,是第二輪賓客到了。
那些人,至少都是元嬰老祖!
第351章 大典
霎時間,一眾各自交談之人紛紛止住話頭,不再言語。
雖說那些個大能並無鎮壓之意,但僅僅泄露些許氣息,就足以讓人噤若寒蟬了。
有些膽大的賓客悄然抬頭,則是輕“咦”一聲。
原來那元嬰老祖們雖是到來,卻並未落地,反而隱匿於虛空之中,並不現身人前。
故而只能窺知虛空各處均有大能觀禮,而其人到底身在何處,下方眾多修為不及者,倒是並不能發現。
這時候,峰頂突然出現幾個年輕男女,每一個都姿容不俗,氣度不凡。
眾人被一個面貌看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圓臉修士帶領,就立在那通靈冰玉長道的一頭。
賓客里,有個枯瘦老頭驚道:“是丘老兒!你怎地變得這般臉嫩?”
有幾個這老頭似乎也頗有交情的中老修士也同樣驚疑不定,他們也將這人認了出來。
那圓臉修士,正是前來主持大典的丘訶真人,他恢復了年輕面貌,就讓他那些個老朋友吃了一驚。
他身後所跟隨的,就是他的徒子徒孫們。
其中邱澤、雲正叡、雲天恆自不必說,眾異類也均被徐、雲二人收在座下,尋本溯源,也算是小竹峰一脈的弟子。
丘訶真人看一眼那枯瘦老頭,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說道:“我前日裡服食一株靈藥,為我大弟子相贈,將我沉淤積痛全數除掉,生機也重新煥發,才有如此面貌。”
話中不無炫耀之意,不過卻沒說出徐子青來。
他這些年經歷不少人心詭譎,也知道許多陰謀伎倆,這靈藥太過神奇,多少要有些防備。
若是旁人得知他二弟子徐子青手中有這靈藥,怕是許多老祖都要橫加搶奪。可若是靈藥在已然結嬰的大弟子手裡,一來以大弟子能力,得到靈藥並不如何奇怪;二來他人得知,也要有些忌憚他的修為……雖說二弟子將要與大弟子結為道侶,可到底也有差別。
果然原本那些老頭兒眼裡都有羨慕之色,許多來客更是張耳傾聽,但得知是此間峰主贈與他師尊之物,就都只是各自嘆息了。尤其同丘訶真人交好、同樣也是千難萬苦方才結丹的普通真人,對丘訶真人座下有那般孝順弟子,都要有些嫉妒。
好在大家都是許多年比鄰,交情不菲,很快就心境平和,放了開去。
他們只想道:總歸是丘訶的機緣。
炎華、月華等弟子都紛紛走動起來,他們各自手中都有儲物之物,把內中五行果品、五行妖獸之肉、五行靈谷靈糧,都周到分好,分別送到諸多長几之上。更有備好的靈酒靈茶,分與眾多來客享用。
一些來客見到這些弟子相貌都這般出色,也是嘖嘖稱奇。
另有重華化作巨大妖禽,脊背上放置許多宴席之物,更有些珍奇海味,都是滋味不俗。
嚴霜也變身靈禽,雖它一齊飛入半空,又在半空驟然化作人,立在重華脊背之上,將一些酒食盡皆奉於前來觀禮的眾位大能,姿態恭謹,不敢稍有怠慢。
眾弟子極為忙碌,而丘訶真人也收斂神色,快步走到通靈冰玉長道的盡頭。
此時眾多來客都已察覺,這位平日裡極少出遊的金丹真人,竟穿了一件極是華美的禮服。
他如今神色肅穆,立在當處,口中念念有詞。
不多時,丘訶真人低叱一聲,袖口裡忽然飛出一尊寶鼎來!
那鼎落在地面,迎風而長,頓時就有九尺寬,六尺高,合五四之數。
鼎呈玄色,貴氣天成,不過光芒內斂,尚未有多少華彩。
丘訶真人口中念叨不停,忽然間豎起兩指。
指尖隱約有術法形成,被他陡地點在鼎上--
下一刻,寶鼎光華大放,一瞬流光溢彩,孕育五行之力,顯得尊貴無比!
這便是道侶盟誓時必有之物,乃是一尊祭天之鼎,需得精挑細選,以寶器為最佳。
而眼前這一尊為雲冽自宗門換取,自然是再好不過的寶器。
待將寶鼎準備停當,丘訶真人略鬆了口氣。
隨後他一觀天色,就知吉時將到。
於是又過半刻,鐘聲再起。
九九八十一記鐘鳴,每一記都迴蕩天際,蒼茫悠遠,如同荒古傳來,又有震撼人心、銘刻歷史之感。
至鐘聲漸收,風流雲卷,就有兩道人影,攜手而來。
風過後,鐘聲止。
通靈冰玉長道首端,有兩人身著玄色法衣,並肩而立。
其中一人身量修長,容顏俊雅,與玄衣相襯,尤顯肌膚白皙。
此人氣質溫和,目光流轉間,仿佛有無數生機自眼中流過,又有幾番輪迴,神秘難測。
正是金丹真人徐子青。
另一人身形更高半頭,氣息冰冷,眉宇間如同有萬年不化之霜雪,神色里無懼無怖,無喜無憂,仿若七情不動,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劍意沖霄、殺心純粹,卻將其深蘊體內,但饒是如此,其威壓仍是銳利非凡,使人輕易不能接近。
則是戮劍峰峰主、元嬰老祖雲冽。
他兩個氣質本來截然相反,可此時站在一處,便不消如何動作,也顯得十分默契。
就仿佛早已相融一處,不僅不讓人覺得怪異,反而和諧無比。
在座那許多賓客平日裡只聽得雲冽天資縱橫、殺機如海,也曾聞他聲名赫赫,在同代弟子中堪稱第一,自有許多人心嚮往之,或對其欽佩,或對其懼怕,總是十分關注。而對那徐子青,卻幾乎不曾聽聞——至多只知他與雲冽交好,其餘諸事,真實面目,俱少有人得知。
如今在這大典之時,眾人見到徐子青,方覺他亦有一份不凡天資,即便而今修為不足,亦不如雲冽般強硬外露,卻別有一種包容圓融之感,使人一見之下,就要心生親近。
他而今立在雲冽身側,絲毫未有侷促,其姿容氣質,亦不曾被雲冽遮掩了去。
這般一看,此二人竟是再匹配不過。
丘訶真人見到兩個徒兒這般風采,眼裡俱是寬慰之意:“吉時已到,雲兒、子青,將行盟誓大典。”
徐子青同雲冽對視一眼,一個笑意溫柔,一個目光略有柔和,溫情繾綣。
“是,師尊。”
當是時,眾多賓客靜寂無聲,都來認真觀禮。
丘訶真人就往半空一躍,身下驟然現出一朵祥雲,將他托起,虛虛盤坐在那寶鼎後方,與鼎口有九丈之遠。
他隨後朗聲道:“祭,天道——”
雲冽便行一步,袍袖一擺,面前便出現數個玉盆。
徐子青同樣為之,面前亦有相同數目。
此為五色五行果品,五濁五行妖獸之心,五色五行靈谷靈糧,五清五行靈酒靈釀。
眾多祭品一一盛放。
眾賓客看過,自是一眼認出。
這些物事每有八十一種,足見那雲峰主與徐真人對彼此之看重,對盟誓之心至誠。
而後雲冽與徐子青二人都是並指,指尖有兩團火焰,一為黑金之色,一為淡青之色,分別光華灼灼。
他兩個屈指一彈,那火焰就直撲過去,將那些個玉盆內祭品包裹,瞬時點燃。
盆里之物燃燒極快,並未有雜質留下,諸多祭品盡化為雲煙,燒盡後,雲煙濃郁,又形成一道長龍,竄入那寶鼎之中。
丘訶真人見狀,滿意頷首:“立,血盟——”
他說罷,就手拋出一張玄色符籙,通體並無一個符文。
那符籙化作一面小旗形狀,在兩人之間攤開懸浮。
徐子青劃開手腕,將鮮血流下,在身前化作一團血球。
雲冽亦是如此行事,其鮮血同樣化作血球,與徐子青之血融在一處,使其色澤變化,仿佛有毫光閃爍。
眾多賓客見狀,自是驚異不已。
尋常修士,但凡結成道侶者,盟誓一步都要以血立約,其用血愈多,自是心意愈誠。
往往至多不過咬破指尖,滴出兩個數十滴鮮血,已是極看重對方,若是如這般淌血者,當真是前所未見。
徐子青與雲冽二人卻不覺如何,兩人指尖在腕上一抹,血痕便已消失。
之後他兩個立時並指,將那融合的血球里鮮血蘸起,以其為墨,在那小旗般的玄色符籙上運指疾書。
很快,兩行血字分別出於徐子青、雲冽指下,在那符籙上形成莊嚴符文。
待最後一筆落下,那符籙上,才有兩道聲音響起:
“以我之道為約,以我之血為憑,以我元神為誓,以天道為證,徐子青/雲冽與雲冽/徐子青仙途共享,永生長伴。”
這聲音落下後,符籙自燃,又化作血色煙霧,同樣沒入寶鼎之中。
如此誓約立成,有天道督管。
聽清兩人誓約後,來客俱是不能置信。
這誓約極為嚴苛,若是有人背棄,肉身之血將被抽乾,己身之道根基全毀,就連元神也將被天道抹除,從此輪迴無路,消散於天地之間。
如此誓約,豈非是全然將性命託付與他人,竟不留半點生機麼?
丘訶真人聞言,也是心中喟嘆。
不過他目光卻很和藹,他兩個徒兒彼此情意深重若此,只要心意不移,誓言嚴苛又有何懼?
他便再道:“誓約成,燃香以昭!”
徐子青微微一笑,手掌中已現出紫金線香三炷,他雙手握起此香,就往身側看去。
雲冽側身,以手將徐子青之手掌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