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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慡快點頭:“我也是這麼猜著。既然雷火派想吃下這通海之道,必要有因。這些個海獸當就是要來阻了這一次……”他一頓,“想必日後定不止這一次。傷亡愈多,九星海門的臉面便被打得愈狠。果真是好算計啊!”
徐子青聞言,不禁暗嘆。便是已然踏入仙途,到底還是不能放下貪慾之心。這些個勢力博弈奪利起來,又不知要死傷多少旁的修士了。
正想時,靈船被撞得更加厲害,這一件靈器雖不會因此毀損,可那原本堅固的護罩卻未必能撐得下去,更何況,靈船能否駕馭、護罩能否堅持,歸根到底,也與那些操縱的九星海門弟子有關。
徐子青擔憂得不錯,這些妖獸打得就是這一個主意。護罩不斷被撞擊,原本就不堪重負,偏生因衝撞過於猛烈,使那些弟子漸漸都無法站穩。
操縱靈船可不是一件簡單的活計,不僅得順暢釋出足夠的靈力,還得準確打出無數法訣。但這般立足不穩,又要他們如何能做到?
九星海門弟子到底也是熟手,比起旁的東倒西歪的修士們可強了許多。儘管靈船搖擺顛簸,他們卻仍能將腳底牢牢踏住船板,既不能每個都出得力氣,卻能兩個扶住一個,使那被護起來的穩當之人掌舵。
因每逢出海,弟子都要日夜輪班,故而來得門人不少,這般應對起來,雖略顯窘迫,倒也撐了下來。
可惜好景不長,只聽“轟轟轟”連聲巨響,巨大的浪花濺起,群獸也越發激動起來。好些鯨族潛入海底,竟以龐然之軀從下方向上頂撞,尤其厲害!
這還不止,忽然間又有怪聲。
“嗤嗤嗤——”
徐子青只覺眼前一暗,原來有一團慘綠的汁水成片澆來,正打在他們這方的護罩上,霎時遮掩了不少視線,而靈船護罩也被這汁水腐蝕,冒起了漆黑的毒煙。或者並非幻覺,這毒汁連番衝擊之後,護罩上的靈光,竟似黯淡了不少……
只聽章九說道:“是劇毒!”
凡俗中的毒藥自然不能傷修士半分,可妖獸之毒卻是不然。若有更厲害者,不止可將修士肉身化無,甚至能傷害修士神魂、將其整個溶為血水也未可知!更莫說有些毒物毀法寶、去靈光,無所不能。
此回他們遇著的劇毒,便是擅毒妖獸毒囊里不知存了多少年,醞釀出這樣的神通。再如此下去,護罩也護不得幾時了。
很快不止是章、徐兩人這邊,其餘地方的護罩也皆被噴了劇毒,驚得一眾修士慌張無比,再一見那虎視眈眈的無數海獸,簡直都駭得魂飛天外了!
徐子青想了一想,腳下現出兩片碧葉,將他緩緩托起。不多時,他便雙足離地,懸在與地面不足半尺之處。既然是靈船不穩,且不去踩著它就是。
章九似並無這等手段,徐子青此法也帶不得人,只好就浮在章九左近,以便隨時護持於他。
另外些修士也瞧見徐子青做法,他們先前給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時反應過來,都是恍然大悟,紛紛效仿。不過御風術不能持久,因此極快的,靈船上就閃爍起無數繽紛彩光來!
這一刻,但只要身具法器者,不論平日裡護得如何緊密,都將其放了出來,只為爭奪那一線生機——
第36章 海上亂鬥
饒是九星海門眾子弟已然竭盡全力,到底寡不敵眾,加之靈船顛亂、船客皆怨聲載道,更是影響心神,使他們神氣漸漸衰喪,氣勢也越發頹敗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毒液連續不提地噴吐出來,護罩到底是不堪重負,“啪啪”兩聲頓時炸裂開來!
“糟了!”徐子青顧不得其他,抓住章九手臂,又使一個御風術出來,極快地向後撤去,人也急速飛高了數丈。
果不其然,他才剛退後丈許,就有一道極高的浪頭洶湧撲來,連連將好幾個飛得低的修士捲入浪濤之中。而這浪濤里更藏著好幾頭兇猛的妖鯊,趁此機會立時咬住修士身軀,將他們活活拖進了海中……
好惡獸!只見那些個一階二階的蛟蟒之類並不甘心,甩動長尾直入半空,有數丈高!猝不及防的、駭破了膽子的,盡皆都被眾蛟蟒纏了腰,猛然給吞入巨口!
徐子青運起靈力,層層拔高,他此時可不敢有絲毫輕慢,不然一不小心,就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靈船已翻,海中霎時一片血腥。
眾海獸齊齊翻湧上來,將那些墮海的修士或咬成兩截,或直吞入腹,又或是彼此拉扯,將其分屍……林林總總,撕咬吞吃,化作一片紅海。真真是駭人至極!
一時之間哀聲慘嚎一片,那些九星海門的子弟踩著一條靈舟,半空而飛,卻也有未及趕上者,同樣被吃得乾乾淨淨。
就聽一名弟子罵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海獸,敢與我九星海門作對,就不怕金睛海王大人問罪嗎!”
又有人喝道:“你等犯上作亂,被海王大人發現,定要刨出爾等妖丹,將你們抽筋扒皮、千刀萬剮而死!”
那些海獸卻是毫不理會,各個亮出利齒,是大快朵頤。
有一沙啞聲線突然響起:“死到臨頭,還如此狂妄!”
聽得此言,尚存活的修士都不由看去,就見一條三首蛟盎然出水,身長十丈,頭大如車,三顆蛟首分三處方向張望,那三張獸臉上,竟齊齊都是猙獰笑容。極通人性。
顯然這話便是從它口中說出,然而眾修士則齊齊變了面色。
一名九星海門弟子臉上慘白,惶然道:“三階——”
“竟然是三階妖獸!”
“它是三階妖獸,黑背三首蛟!”
眾所周知,但凡是獸類之屬,無論妖獸靈獸,喉嚨里都有一塊橫骨,橫骨不化,便不能人語。然而若要煉化橫骨,所需妖元龐大,至少也要有三階的修為,方能達成。這三首蛟人語不算順暢,想是剛煉化不久,可它的修為卻是毋庸置疑。
便是海中霸主也不過四階而已,三階海獸著實也算一尊強者了!在場諸位修士連那眾多的一階二階海獸都對付不了,何談三階海獸!
如今眾修士已然滿是絕望,徐子青以眼觀之,心中盤算不定。
他此時雖離得遠些,可畢竟是因著那海獸並非針對於他,才能保命。若是待會修士死得絕了,他恐怕也必死無疑。
想到此處,徐子青暗暗運轉丹田靈力,以意識沉入其中,接觸那一點嗜血妖藤種子。轉瞬間,妖藤生出芽來,漸成藤蔓,自經絡而上,直抵在掌心之內。只消徐子青心念一動,它便要生發而出,嗜血食肉!
徐子青此時也在心中考量,他身處海上,靈力並非無盡。固然這般立在空中暫能自保,可若是靈力耗盡了,後果不堪設想。他自然也想著趁此機會先往上禹洲方向逃去,只是這一塊海域眾海獸因吞食旁的修士而無暇顧他,可再遠些還有數十數百頭兇猛妖獸,他一旦飛了過去,豈不是正送入它們眼裡?
左思右想,都是不妥當。一時之間,他竟覺得只有拼死一途了 。
章九見徐子青沉默不語,便開口道:“徐兄弟,將章某鬆開罷。你已然盡力,快些逃了說不得還能保住這條性命,不然你我便皆要葬身於此。”
徐子青卻搖頭:“你請我喝了那許多好酒,只為了這個,我也不能棄你而去。”
他說得輕巧,兩人卻都心知肚明。
他們相識不深,可徐子青與章九頗為投緣,就將他認作了朋友。如今雙雙遭此磨難,他若是棄友而逃,豈不是禽獸不如!
章九說過一遍,也不再勸,只道:“也罷,徐兄弟且撐著,若當真熬不過了,你我一同下去殺它兩個,也算夠本了!”
徐子青聽他說得豪氣,也不小瞧他,只笑道:“正該如此。”
兩人說定,再觀戰時胸中反而生出幾分熱血來。
那些個九星海門的弟子在空中連放了煙火,轟然震響,一幅巨大的九星連珠圖閃爍於空中,既是示警,也是求救。
此法雖未必有用,可到底也將這些個海獸唬了一唬。
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那些煙火過後,百里開外有浪cháo如排山倒海,掀起了巨浪滾滾。海浪足湧起數百丈之高,直若聳天極峰,鋪天蓋地,遮雲蔽日。
浪中傳來另聲叱罵:“金睛海王有令,捉拿於此方海域作亂諸獸,若有抵抗,殺之無赦!”
隨後便有無數巨鳴聲起,悠遠綿長,震破耳鼓。
眾海獸密密麻麻,於浪頭中探頭擺尾,幾近威武狂霸。
與方才那些個雜軍不同,這些海獸隊列齊整,放出聲來如鳴金擊鼓,有刀兵殺伐之氣。眾凶鯊、猛蛟、狂蟒、巨鯨、惡蟹等海獸結成洪流,聲囂氣壯,震天撼海,勢不可擋!
眾海獸一涌而上,與先前那些個叛獸裹在一處。便是開了靈智的妖獸,到底也並未成人,自然更喜好肢體肉搏,利爪、獠牙、巨口、鋼尾、肉觸,但能使得,盡皆使來。撕扯啃咬,血肉橫飛,這整片海域頓時化作修羅戰場,道道血氣與海水混在一處,化作重重血霧,四處彌散,是腥氣撲鼻。
前頭那些個叛獸也是悍勇撲殺,到底數量少了些,而後口中發出長鳴,呼朋引伴,海底竟又生出暗流,原來也有援兵潛藏,不甘示弱,絕不罷手!
於是乎這一場獸斗是驚心動魄,那些浮在海里的修士反倒給金睛海王麾下妖獸以口銜住,甩將出去。而九星海門那一艘岌岌可危的靈舟也被晾在一邊,得回了一條性命!
此番可是柳暗花明,原來這海獸叛亂已被海中霸主察覺,如今將屬下群獸派遣出來,誅殺叛逆,也救一救那些個可憐的修士。
雖說九星海門與海中妖獸關係微妙,但從古至今,修士與妖獸多是彼此防備,也彼此殘殺,如今修士給妖獸救了性命,固然活了下來,心中恐怕也好過不得。
徐子青卻是鬆了口氣。他對妖獸倒無甚偏見,只要妖獸並不食人,他亦不至於對其斬盡殺絕。至於為妖獸所救之事,但能活下去,這又有何妨?
章九見狀,張口便道:“徐兄弟,趁此良機,我兩個快些走了。”
徐子青見下方血海蔓延,固有不忍,卻也是點了點頭:“這就去了,章兄,可要將我抓緊。”
章九應了聲,就見徐子青足下葉片煥出一片綠光,之後便疏忽飄搖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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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周身寒冷,汗毛驟然豎立,人也立時醒了過來。他才發覺自個趴在一片淺灘上,雙腿還在海中,給水流沖刷,早已凍得麻木。而衣衫貼在身上,很是黏膩,更有些硌人之物附於體表,口中海水腥咸,真真是難受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