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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就有神刀門的那群毫不憐香惜玉的,不但不因她們美貌而心生憐惜,更是一旦遇上,絕不留手,怎能不使人生忿!
不過到底季半蓮也是淨樂宮中的頭名舞者,心性也極堅定。她心知這場武鬥極為重要,以她的修為,自然有大半把握可以留下,可畢竟有大世界中人觀戰,她怎能不好生表現一番?更何況,那守門人俊逸不凡,她若能與之交好……於她入大世界後的前程,也是極為有利的。
故而方才她已然有些失態,現下卻不能再繼續了。不然若是給那位唐前輩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就是得不償失。
想到此處,季半蓮淺淺一笑:“那便請張道兄小心了!”話音一落,玉掌一翻,腕上就又多出兩個玉鐲。
玉鐲上鑲嵌著三枚玉鈴,她手腕輕輕一抖,就有一聲極清越又極輕靈的鈴音響起,一剎那就使人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張天泰濃黑的美貌皺起,剛毅的面容上也露出了幾分凝重之色,雙手緊握刀柄,竟是比方才見到錦綾時更加嚴陣以待。
季半蓮輕輕一笑,雙掌攤開,遮在眼前一顫——“叮!”
張天泰的手腕,也不由得一顫。
然後他馬上驚醒,握著刀柄的手指更緊了,竟是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叮!叮!”
“叮叮!”
一聲一聲,極緩慢又極清晰,季半蓮的足尖踮起,仿佛四下無人般,就此一個旋轉。鵝黃色的襦裙也微微浮動,就像是一朵半開的花。
欲拒還迎,欲遮還掩,那舞步輕盈,一下下竟好似踩在了人的心上!
那玉鈴每發出一聲輕響,張天泰的心就隨之一跳。當鈴聲漸漸響得急了,張天泰的心也跳得更急了。
“叮!叮!叮!叮!”
鈴聲逐漸變得猶如急雨,張天泰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的臉色酡紅,雙目已然有些失去清明,靈力在他經脈里亂竄,就像他馬上就要爆炸了一般!
只有刀柄上他越抓越緊的手指,能顯現出他仍在抵抗……
這時候,滿座看客也察覺到了不對。
不僅是張天泰的表現,更因為他們面前突兀出現了一層淡淡的薄紗——這是唐文飛為他們布下的禁制。
然而這薄紗此時卻好像被什麼東西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像是要衝破薄紗——可薄紗只是輕輕顫動,就將那撞擊輕描淡寫地化去……
眾修士紛紛閉眼,再睜開時,雙目中已然爆出團團各色光芒。
徐子青雙目青光閃爍,直直看向場中。
果然,那季半蓮舞動的身姿四周,一圈圈向外蕩漾著漣漪似的音波,忽大忽小,圍繞在張天泰的身邊。
張天泰雙眼發紅,正如一頭困獸,被死死纏在音波的絲網之中,別說揮刀了,就連抬起手臂,也是不能!
這一場,是季半蓮要勝了嗎!
季半蓮巧笑嫣然,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說不出的韻律。
而徐子青卻能看見,她的額角也沁出了絲絲細汗……
在比斗前,兩人一個想要以霸道刀氣速戰速決,一個想要先消磨對方靈力、再壓制對方意志。
然而張天泰低估了對方防禦的強橫,而對方則未想到張天泰能發出並捨得同時發出三道刀氣!
因而一個痛失隨身法器,另一個則陷入對方計謀,如今,竟然變得彼此只能比拼耐力了……
第84章 勝者
徐子青很是神往。
方才季半蓮輕舞之時,便是他明知其中有異,也有些目眩神迷。而張天泰之霸道刀氣,亦是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他再回想從前所見過的劍氣,心中暗暗比較。
紫楓公子劍氣不長,卻很凝練,看起來猶若實質,比之這罡氣刀型,自然是要勝過數籌。而好友雲冽的劍氣細而凜冽,不止能破空傷人,更是如臂使指,比之紫楓公子的劍氣,又要勝過許多。
只是劍氣與刀氣也是不同。
劍氣銳利,堅不可摧;而刀氣霸道,剛烈強悍。
二者同為凶兵,他記憶中卻是劍勝於刀,應是這用劍、用刀之人修為不同的緣故。如若張天泰築基修為乃至更高,那刀罡想必又是另一番景況了。絕不會這般被鈴音壓制!
徐子青也是錚錚男兒,雖知那季半蓮的音波厲害,卻到底更喜好那鋒銳暴烈的刀兵之物,而錦綾、玉鐲則顯得太過綿軟了些。
他看了一會,兩人仍在僵持,似乎一時決不出勝負,便又與雲冽說起話來:“雲兄,那位季姑娘的功法,好生奇異。”
以徐子青來看,季半蓮持錦綾時身法與用玉鐲玉鈴行音波功時的足步一模一樣,必然是一套功法之中而來。
便有冰冷嗓音傳來:“此乃《天音魅舞妙法》。”
徐子青原只是找個話頭隨口說說,不料好友竟又知曉,不禁訝然:“雲兄曉得這個?”
雲冽說道:“傾隕亦有淨樂宮,其中皆女子,所習均為此法。”
徐子青越發好奇起來:“那若是季姑娘成功築基了,到了大世界後,便可直接加入那處麼?”
雲冽“嗯”一聲,又說:“每逢此時,淨樂宮必有人來。”
他所說的這個“淨樂宮”,自然指的就是傾隕大世界中的那個了。
徐子青明了:“原來如此。”他想了一想,“既然季姑娘所習功法傳承於大世界,想必品階極高,這一場比斗,張道友恐怕危險了。”
雲冽則說:“未必。”
徐子青倒是對輸贏並無太多興趣,這般猜測原本便是要引好友多言幾句,如今果真引出來,就微微一笑:“請雲兄為我解惑。”
雲冽似也有察覺,說道:“你若當真想知,我可說與你聽。”
徐子青連忙正色:“自是想知。”又輕咳一聲,“能與雲兄一同觀戰、聽雲兄指點,我心中甚為歡喜。故而方才有些……還望雲兄見諒。”
雲冽一頓,說道:“無妨。”
徐子青又央道:“還請雲兄解惑。”
雲冽略思忖,便是解說起來:“能在天音魅舞之下堅持到如此地步,張天泰乃是心性堅定之輩。”
他這話有幾分讚賞之意,徐子青覺得頗為難得,越發認真地聽了下去。
就聽雲冽又道:“淨樂宮天音魅舞最擅惑人心智,修為越是精深,音波越有威力,不過消耗之劇,不在刀罡之下。”
聽好友此言,徐子青想道,那季半蓮之所以之前試圖以躲閃來消耗張天泰的靈力,多半也有這緣故。
因他只是心中想著,並未出言。故而雲冽話音未停:“此女修為太低,至多不過半刻,便不能支撐。張天泰保存靈力,雖此時難熬,卻不至於後繼無力。”
若之前還只是為與雲兄多交談幾句,後來徐子青便是聽得入神,此時更加豁然開朗,一時之間,思緒也有些飄搖起來。
正這時,他只覺袖口處一重,忽然醒轉過來。
原來宿忻在一邊看得很是焦急,不由得就拉住了他袖子,低聲問:“子青兄,你以為誰人能勝?”
因正與雲冽說話,徐子青便忘了身邊還有一人,此時給他這一扯,就怔了怔:“阿忻賢弟之意……”
徐子青是並未聽清宿忻發問,而宿忻卻以為這是在詢問自個的意思。他就有些赧然:“在我看來,不分勝負。”
想了一想,徐子青明白了宿忻之言,就笑道:“我倒是覺得張道友更勝一籌。”
宿忻一聽,精神一振:“子青兄有何高見,快快與我說來!”
徐子青將方才雲冽所言回想一遍,斟酌斟酌,說道:“你看那季姑娘的音波之術如此厲害,定然也要耗費不少靈力。”他指了指那黃衫女子額角汗水,“阿忻賢弟且看。”
宿忻看過去,驚道:“果然。”
徐子青又說:“而張道友看著是辛苦了些,可靈力盡皆鎖在體內,只保留靈智一點清明,卻要比季姑娘積蓄得多了。”
宿忻也是細細看了張天泰,見他的確繃得緊緊,然而雙目時而蒙頓,時而清醒……現下更是清醒得多了,也是心有所感。
他便嘆道:“子青兄好見識,此回賭局,我怕是要輸了。”
徐子青笑道:“且看罷。之後還有數場比斗,你也盡可與我賭過。若是下回你贏了,也使一樣的彩頭就是。”
宿忻眉一挑:“也是,下回我定然贏你。”
徐子青但笑不語,暗地裡卻與雲冽傳音道:“雲兄,我這回卻是借了你的風頭。多謝多謝。”
雲冽默然。
徐子青輕笑,與宿忻又一同看向場中。
不出雲冽所料,那季半蓮果真已是強弩之末。
只見她足步越來越慢,手中玉鈴也不同於剛才那般似有若無、如同鬼魅。而張天泰卻是雙目神光漸盛,面色也逐漸好了起來。
季半蓮見到,心中大急。
她當即腰身急擰,玉臂連連舞動,那鈴聲忽然更加急切,從綿綿春雨,霎時變為狂風驟雨!
徐子青嘆道:“季姑娘已然心亂。”
下一瞬,季半蓮果然腳步一滑,鈴聲錯亂,天音魅舞造就的奇妙境界,霎時消散大半。
張天泰抓住機會,驟然大喝一聲:“破!”
他雙臂肌肉糾結,長刀向上奮力一斬——頓時無形刀罡將餘下音波斬破,季半蓮臉色慘白,確是無力為繼了。
而張天泰卻再度橫刀出手,這一回,刀罡洶湧而去,這架勢,竟是要把季半蓮自腰部劈成兩半!
此時一道男聲響起,不高不低,優雅好聽。
正是唐文飛。
只聽他說道:“散。”
然後豎起一根食指,就此輕輕下劃——
眾人只見一縷白光急速而去,正與刀罡相撞。
白光分明脆弱無比,然而那霸道刀罡卻是一觸即碎,化作了數道勁風,向四處散去。已然全沒有半點傷人之力了。
如此輕描淡寫便解決此厄,眾修士皆是目瞪口呆,都被那一指劃出的玄奧痕跡吸引,各個神魂為之動搖。
這位唐前輩,好高深的修為!好神妙的術法!
徐子青也心頭一松。
能不傷人命,自然是再好不過。
季半蓮是驚魂甫定,一頭秀髮也因刀罡逼近而散開,此時披在了身後,顯得頗有幾分狼狽,也不複方才那仙姿玉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