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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天恆立刻恭敬說道:“是的,前輩。”他一頓,“我帶來了前輩想要的消息。”
下一刻,他就看到前方一亮。
剛才包裹住他的迷霧全都散去了,留下來的,是一條清晰的道路。
而道路的盡頭,就是一間竹屋。
雲天恆推開竹屋的門,正當面的榻上,就盤膝坐著一個身著青衫的人影。
那是個相貌俊雅的青年,神情溫和地看過來。
青年微微笑了笑:“坐罷。”
雲天恆有些拘謹地坐下:“前輩昨日要我去找的人,我找到了。”
青年神色微動:“哦?”
雲天恆就說道:“和我同年出生、月份相近的男童一共有七人,其中六個都跟普通的雲家莊人一樣,沒什麼特別,只有我大伯的長子云天罡比較特殊。”
青年側過頭,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雲天恆心裡的緊張稍微消去了些,就繼續說道:“天罡堂兄出生時身體就很羸弱,受不得風,大伯特別招攬了名醫為他調養,漸漸地才稍微好了些。但即使這樣,天罡堂兄也無法跟我們一樣學習《風雷訣》,而且也極少出現在外面。”他想了想,又說,“就算是我,一年裡也只能在家宴時見到他一次,只知道天罡堂兄生得非常白,跟我們都不同,性情也冷冷淡淡的。大家都說,這是因為堂兄他不能習武,所以才會這樣。”
青年聽完,終於點了點頭:“那麼,應該是他沒錯了。”
雲天恆閉嘴,不敢多問。
昨天他因為太煩躁跑了出來,不知不覺就到了這迷霧谷外,然後好像聽到有什麼人在叫他,結果就進入谷中,被帶到這個竹屋裡,見到這個青年。
當時青年就詢問了他莊子裡的情況,主要就是九年前出生的那一批男童,他是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問,但本身也沒很了解,就隨便說了幾句,準備回去告訴大伯族長。結果被青年一指點在額頭上,就再沒法子把事情說給別人知道了。
雲天恆當然被嚇到了,可青年卻說他並無惡意,甚至如果雲天恆肯好好去了解一下再給他回話,他就能教他習武。
於是很自然地,雲天恆心動了。
今天他很快去打聽了一些消息,然後糾結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來了。
這個青年,自然就是徐子青。
十年前,他同師兄雲冽定下婚約,要一同回去宗門成婚。不料半途中極樂老祖與他愛侶前來截殺,使得雲冽重傷瀕死,元神潰散大半,不得不以元神托生,來藉助先天之氣恢復。
當時南崢雅便出手推算,得知於這衡武小世界中雲家莊中孕育之人最能與雲冽元神貼合,就使出手段,將元神送入托生之道去。但此術十分詭秘,讓他二人只知雲冽確是成功托生,卻不知具體為何人。
徐子青很快同南崢雅分別,南崢雅替他遮蔽蹤跡,他便憑藉一己之力,闖過升龍門,終於來到衡武小世界中。
然而儘管這小世界規則頗弱,升龍門也讓他吃了一番苦頭,本來徐子青便因意欲強行突破而動搖了根基,這一下之後,更是身受重傷,勉強趕到了雲家莊外,就不得不困守山谷之內,先行療傷。
但動搖根基非同小可,徐子青既知師兄已然能活,自然不會喪失希望,更不會放任自己傷損本源,以免待師兄歸位後、同他相差太遠。於是他便沉下心來,在谷外布下陣法,安心調養。
就這般過了十年之久,徐子青根基漸漸穩固,正要出谷去尋找師兄。
恰此時,就有一個孩童誤入,他不知為何心有所感,隨後一個動念,就將人召來。
見到雲天恆後,徐子青心裡又有一些預感。
他以指點住雲天恆眉心,就將他前世今生盡皆探查一遍。
這一看,就讓徐子青也吃了一驚。
這個雲天恆,前世竟是他一個熟人……此人不僅同他有些糾葛,同他師兄,也算有些糾葛。
卻是當年承璜國皇子東黎昭。
好生奇怪,那東黎昭分明是帝王命格,原本不該這般快地轉世投胎,反而他那兄長東黎熙方為早夭之兆。
然而一別不過三十載,他竟已轉世了麼。
但仔細看過後,徐子青心裡隱約又預感到一些什麼。
東黎昭轉世到此地……說不得同他們師兄弟有些關聯。
這原本只是個凡俗界的皇子,然而因著遇著徐子青,而得遇仙緣,若是徐子青袖手而走,東黎昭便不會對修界那般神往,也不會有何牽扯,但偏偏徐子青卻為他解決了國難,東黎昭心中嚮往修仙,來世就有這一段緣分。
那一段往事,他師兄雲冽天魂寄託儲物戒中,算是傳授過他些許劍術,就牽扯他也一同投生在此了。
恐怕,也是為讓東黎昭轉世之體與徐子青相見。
因為得知這些,徐子青自是順天而行。
左右他若是自行去尋覓師兄,怕是身份上有些關礙,但若是藉助雲天恆,就不顯突兀了。
故而徐子青在探出東黎昭有木土雙靈根後,就以習武為誘,讓雲天恆替他跑這一趟。
果然得到消息。
看來,他便要尋個時候,去看一看那雲天罡。
第322章 雲家莊
徐子青這般思忖過一會,抬眼時,就見到雲天恆坐立不安,眼中滿是渴盼,卻又不敢多言。
他便一笑,說道:“你且將手遞我,讓我看一看。”
之前徐子青不過查探了雲天恆的靈根,確信他有修仙資質,但具體為何才使得習武有礙,他卻不得而知。
故而此時還要再仔細瞧瞧。
雲天恆聞言,立刻將手伸出:“多謝前輩!”
徐子青見他激動,也不計較,就三指按在他脈搏之上。
下一刻,分出氣息探查進去。
雲天恆只覺這青年手指溫軟,但從中似乎傳出一股十分暖和的氣流,很快傳入他的體內,在他經脈里運轉起來。
這力量很是柔和,半點也不讓他感覺痛楚,正是極為舒適……約莫過了有半刻工夫,這氣流卻陡然收了回去。
他方回過神來,一時竟有些不舍。
雲天恆看向徐子青:“前輩,如何?”
徐子青略沉吟,就說道:“你經脈狹窄,容不得勁力運轉,為保你身體康健,才不能凝聚出來。”
雲天恆一聽,便有些絕望。
習武之人,最重不過是經脈,雖說也有些藥物可以拓展、穩固經脈,但若是經脈已然羸弱到勁力不能運轉,那幾乎便等同於絕症了。他身為嫡系,這幾乎便等同於廢物,讓他如何能夠甘心!
然而徐子青話未說完,他又繼續說道:“另外你手三陽經、手三陰經也因經脈太弱,與其他經脈相接處,就有堵塞。”
雲天恆原以為經脈羸弱已是絕境,未料到竟還有堵塞之患……若是單單只有堵塞,他尚可去求莊中老祖以先天之氣為他打通,想來也只是困難些,可如此經脈,連勁力都不能容納,若是真的勉強去打通它們,恐怕更加不成。
到此時,雲天恆目光已是黯淡下來。
他當真不知自己前路何方了。
徐子青說出這話後,也細細查看雲天恆反應,而見他喪氣至此,心裡也有不忍。
想了想,他便說道:“我看你所習功法太過霸道,既然不能練出勁力來,還是莫要繼續打磨,以免傷身更甚。”
雲天恆捏住拳頭,點點頭:“是,前輩。”
徐子青嘆口氣:“我既已答允你,你如何這般灰心?”
雲天恆猛然抬頭:“前輩可以助我?”
徐子青就笑道:“你也莫高興太早。我這裡有一門功法,應比你家傳之法溫和不少。到時我可先以藥物為你溫養、疏通經脈,再要你習練此法。只是此法對悟性要求極高,且見效頗慢,你若是沒得悟性,又沒得耐性,就還是儘早放棄得好。”
雲天恆得知有了希望,哪裡還計較那些,當即說道:“我自然有耐性,悟性、悟性也是有的!”
徐子青輕笑,到底是個孩童,不快之事忘得倒快。
隨後他便又道:“你若要與我學,雖不收你束脩,但所需藥物頗為昂貴,我手裡並無存物,孤身一人也無法搜集。因此還得有你雲家莊準備這些,否則也不能成事。”
雲天恆欣喜過後,立刻點頭:“我這就回,同我父親說去。”他很快說道,“到時我父親來,前輩能見一見麼?”
徐子青點頭道:“不必他來,我三日後便去你雲家莊,若是他願見我,我便同他相見,若是不願,我也該離去了。”
雲天恆著了慌,馬上說道:“我定會說服父親!”
兩人說到此時,徐子青也不多留雲天恆,就讓谷中藤蔓將他送出。
待他身形消失後,徐子青才微微嘆息,袍袖一拂,這竹屋已是變作了一個山洞。
徐子青盤膝坐在蒲團上,他身後,正放著一張石床。
石床上布著法陣,一個相貌冷峻的白衣男子坐在其中,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殺意,還有一種仿佛凝聚在他身上的鋒銳之氣。
這便是雲冽的肉身。
徐子青站起身,穿過法陣,走到床前。
他伸出手,好像要輕輕觸碰一下,但很快又收了回來。
只有肉身而沒有元神,畢竟不是真正的師兄。
然後徐子青停了片刻,握住雲冽肉身手腕,把真元透入進去。
說來奇怪,十年前兩人被截殺之後,他分明看到師兄的丹田毀損、金丹破碎,但這些年間,他一次偶爾查探師兄肉身時,卻發現那丹田處的重創,已然在慢慢好轉。
——尋常的修士哪裡受傷,必然要服用丹藥。
可師兄不僅沒有服食什麼藥物,更是元神都已托生,為何反而這般痊癒起來?
徐子青思索許久,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了“仙魔之體”這個緣由。
既然這種體質被傳得那般出眾,這種痊癒之力,想必也是其妙處之一罷。
果然十年過去,徐子青多番查探,都能見到那丹田正在修復。
現下已然好了八成,再過段時日,想必就能徹底完好。
但毀損的金丹便已然是毀損,卻不能就此重新凝結。
可如若元神尚在,則境界不變,之後只消將修為補滿,結丹之事就毫不困難。
今日照例查探過後,徐子青便收拾些什物,將儲物戒、儲物鐲中諸多物事,也都重新整治一遍。
若是他所料不錯,三日之後,他便該搬入雲家莊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