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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為“紫棠”的女子也神色微動,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出此鞭不俗,便接過來,說道:“田公子,若我沒有看錯,這鞭子怕已是下品法器巔峰,與中品法器相比,也只差一線了罷。”
那田公子笑道:“只要紫棠妹妹喜歡,莫說不過是下品法器巔峰,便是真是一件中品法器,我也情願送與妹妹。”
徐紫棠帶了點笑,把玩這九節鞭時,頗有喜愛之態:“它叫什麼?”
田公子道:“此鞭名為‘紫華’,與妹妹相得益彰。”又笑道,“恰好這雜役得罪了妹妹,不如就拿他試鞭,也算小懲大誡?”
話一說完,幾人的視線就齊齊落在了徐子青身上。
第7章 護短
聽懂田公子的意思,徐子青眉頭鎖得更緊,隨即苦笑。他還是太過天真了,本以為來這裡做雜役,就是辛苦些罷了,卻忘了自己在這宗家地位低微,任一個身份高點都能夠拿他撒氣。徐子青性情溫和,從來不願讓人為難,可旁人卻未必這樣。
徐子青卻是不知道,那田公子名為田亮,乃是羅天府田氏宗家家主之子,天生就是雙靈根,靈根粗細相仿,資質中上,很是難得。
在田家,田亮更是被族人捧著長成,各種資源供給不斷,如今才剛過了三十歲,卻已然有了鍊氣五層的修為了,可謂天才!自然高傲無比。一個區區養糙的僕從,要打要殺,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田氏與徐氏宗族地位相差無幾,時常互有往來。這一次田亮便是奉家主之命,到徐氏給三日前剛剛築基的徐紫楓公子送禮,見到了徐紫楓的親妹徐紫棠,頓時驚為天人,以至於呆了好幾日後,還不肯離去。
徐紫棠也是天之驕女,同樣是雙靈根的天才,她的靈根卻是一粗一細,資質為上,與她的兄長仿佛。兄長徐紫楓今年剛過二十五,已然是築基期的高手,這等不凡的修煉天賦,便是在整個昊天小世界中,亦能算作妖孽!他的親生妹妹也不遑多讓,分明才年過十八,卻突破了鍊氣五層。單看修為似乎與田亮相當,但再看兩人年紀,就知道田亮不如徐紫棠多矣。
田亮心系徐紫棠,自然在她面前收斂傲氣,百般討好,旁人可得不到這般對待。而徐紫棠對田亮雖說不耐,但因為他身為家主之子,也不得不給那位同樣是築基期的高手面子,偶爾敷衍一回。
這時聽得田亮說起要拿這百糙園的雜役出氣,徐紫棠心中冷笑。百糙園中的賀管事不止自身修為在練氣九層,只說但凡他伺弄的靈糙都能提高一個半個品相,就足以使宗族族長都讓他三分。在這園子裡,任憑是他們徐家多麼顯赫地位的天才,也不敢胡作非為。偏偏這個田亮拎不清,就敢讓她對著賀管事手中的雜役下手。
賀管事眼界素來頗高,徐紫棠可是聽說了,難得這一個雜役半月余還未被逐,定然是讓他滿意的。她要真拿此人試鞭,日後還能在賀管事這裡拿到上好的靈糙麼?也不知那田家的家主,是如何生出了這麼一個眼高於頂卻愚蠢如斯的兒子!
再者,即便不是因著賀管事,她徐紫棠又需要田家的人來指點她做事麼?她徐家的人,又怎能讓一個田家之人說打便打!
徐紫棠對田亮評價更差幾分,面上卻不顯,只淡淡道:“此人還不曾引氣,想來也是在得知消息後就立即趕來,懲戒就不必了。”
徐子青微微訝異,他原以為這頓鞭子吃定了,沒想到,這女子倒不似那男子一般跋扈。
只見那田亮聽得徐紫棠的言語,面色一變,隨即笑道:“既然紫棠妹妹說了,就饒他這一遭罷。”
徐子青還未鬆一口氣,就受到那田亮一記惡意的目光,他心知此事沒完,只是不曉得田亮將要何為。搖了搖頭,徐子青也有幾分無奈,田亮雖品性不堪,可地位實力均遠在他之上,要怎樣拿捏於他,他也只能待事到臨頭時,再做計較了。
不過經此一事,徐子青突然有些頓悟,這徐氏宗家裡,哪怕是極其偏僻的百糙園,也成不了世外桃源。他想要平靜度日……並不能輕易達成。
徐子青轉過身,態度自然地在前方帶路。
田亮看著他的背影,眼裡又閃過一絲刻毒。
在徐子青看來,這田亮不過是沒事找事,落在他的身上,也只是他自己倒霉。可在田亮這裡,找徐子青的茬卻是大有道理。
不過是一個卑賤的雜役,卻讓徐紫棠這位絕色美人另眼相待,這讓百般討好美人無果的田亮怎能不厭惡非常?
誠然,若是徐子青長相醜惡又是他說。偏偏他雖然衣著簡陋、年紀也不算大,相貌卻很是俊雅,加上舉止從容,哪怕是聽聞要被處罰,也不像尋常人一般痛哭求饒,讓那田亮心裡便怨毒起來。他只想到,我如此身份,你這雜役卻敢不崇拜討好,便是罪無可恕!
猶如芒刺在背,徐子青步調還是尋常。好在那田亮還有些理智,不曾在徐紫棠面前用修為威逼於他,但饒是如此,也讓徐子青出了一身冷汗。
或許很快又或許很慢,終是到了那一片靈糙田畦之上,徐子青抬目看過去,就見到了賀老頭忙於勞作的身影。心緒也漸漸安穩幾分。
徐子青道:“賀管事,人已然帶到了。”
賀老頭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說道:“你來盯著這龍爪花,兩刻之內不能錯眼。”
徐子青應聲“是”,接過一根竹籤,蹲下照做。
龍爪花培土後,兩刻之內可能會引來食根蟲,需得用竹籤挑走。
徐紫棠並不貿然過去,見到賀老頭吩咐徐子青,便安靜立於一邊等待。田亮是不知這一個糟老頭兒有什麼可尊重的,不過美人不動,他也就暫且忍耐。
賀老頭交代完,才看向徐紫棠:“要什麼?”
徐紫棠規規矩矩行了個修士晚輩見前輩的禮節,才說道:“晚輩的兄長徐紫楓幾日前築基成功,現下精氣虧損,故而來求一株千稷糙。”
千稷糙生長於乾旱之處,不開花,每株糙有百枚葉片,長滿後掉落,而後再度長滿,十次之後,方為成熟。成熟的千稷糙為補氣丸的主藥。
徐紫楓築基時消耗大量的精氣,若是打坐需要一年半載才能補回,這期間境界不穩。但若是能服下一粒補氣丸,不出十日,就能將境界穩固。
千稷糙採摘後,越是及早投入丹爐,煉製補氣丸的成功率越高。徐紫楓如此天縱之姿,自然受到宗族看重,因此早早請了一位擅長煉丹的太上長老出手。徐紫棠與兄長感情甚篤,便親自來求千稷糙,等她回去,就可以開爐了。
賀老頭哼了一聲:“等著。”
徐紫棠毫無意見:“是,前輩。”
旁邊的田亮有心為美人撐腰,奈何在他剛要出言呵斥時,美人已然先對他搖了搖頭。徐紫棠也很是無奈,她原本是想要速戰速決的,偏生在下山時遇見了到處晃悠堵她的田亮,不得不帶著一起過來。雖然得了一件下品巔峰法器,可送她東西的難道還少了?如今只盼望能阻止這廝犯蠢,讓她安安穩穩地拿到千稷糙。
田亮見美人的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便更是殷勤地與她說話。徐紫棠有一句沒一句地隨口應和,心思全在已然遠去的賀老頭身上。
那邊徐子青安心地觀察龍爪花,全然忽視了徐紫棠一行四人。倒不是心懷怨恨,只是他看護龍爪花的這一段時間,實在是分心不得。
賀老頭料得果然不錯,才剛過了一刻左右,就有一條漆黑的蟲子自土中鑽了出來。那蟲身子大約有米粒粗、小指長,因顏色與龍爪花下所培靈土顏色相近,是很難發現的。
徐子青見到後,右手提著竹籤迅速朝下一勾,而後手腕一轉,那蟲子就被挑在了竹籤上掙扎。事不宜遲,他左手握著的竹筒立刻對準竹籤蓋過,食根蟲就進入竹筒之中。
這蟲子最害怕竹子的氣味,進了筒中就立刻乖乖伏趴,一動也不動了。
食根蟲第一條被捉住,緊接著又出來了三四條,徐子青如法炮製,手腕動作比先前還快了好幾分,到底還是將它們都投入竹筒。最後一條時他險些被它鑽進土裡,幸而竹籤戳中那蟲的尾巴,才沒有前功盡棄。
之後再沒有蟲子出來,徐子青擦擦額頭薄汗,鬆了口氣。
這時候,有聲音從頭頂響起:“眼力尚好,動作太慢。”
徐子青抬頭一看,是賀老頭,便笑了笑:“是。”他今生體力比前世好了不少,也沒有病痛在身,可仍舊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早先讀過許多藥書,也知道如何處置一些靈糙,然而畢竟是頭回親自捕捉食根蟲,能做到地步,他自己也算滿意了。
賀老頭顯然覺得他還有進步的餘地,卻沒有與他多說。只道:“跟我一起過去見人。”
徐子青恭敬道:“是,賀管事。”
徐紫棠老遠見到賀老頭回來,但又在半路停在那個少年雜役身後。她心中有些著急,卻不敢催促,只能等待。
後來賀老頭帶著少年雜役一起過來,她才略放下心來。
賀老頭看著徐紫棠,指一下徐子青說道:“這是我百糙園的雜役,你認得了。”
徐紫棠點點頭:“晚輩明白。”這是在告訴她,之前在園門口的事情,賀老頭都是知道的。同時賀老頭的反應也讓她知道,他對她的表現不算不滿。
賀老頭這才抬手,把一個盒子遞了過去:“你要的東西。”
徐紫棠接過來,立時打開了它,待看清了靈糙的模樣,面上不由帶了幾分喜色,忍不住道:“多謝前輩!”
之前的放低姿態果然有用,這一株千稷糙,比起她曾經見過的那些,品相都要好上許多!
第8章 問心
徐紫棠當下拿了靈糙告辭而去,田亮見美人走了,自然是連連跟上,末了也沒忘了丟給徐子青一個凌厲眼刀,徐子青垂下頭,閉了過去。
後幾日,徐子青照常記誦藥書,不曾想這日晚膳後,他才記熟一本《神農糙錄》,就被賀老頭叫到了一旁。
徐子青不解,這時辰,該是他們各自在房中休憩之時,不知為何被喚了過來。
卻見賀老頭抽了一袋子煙,問道:“你怎地不來求我?”
徐子青不很明白:“近日來,賀管事您對晚輩指點頗多,已是感激不盡……”
賀老頭擺手:“並非是這個。那日你受到田家小子刁難,他恐怕還要找你麻煩,你還未有半點修為在身,竟不擔憂性命麼?你應明白,便是老頭兒我,也不能時時護著你。”
徐子青才知道賀老頭的意思。他想了想,說道:“晚輩確是擔憂己身性命,也想要早些修習功法,有一技傍身。只是晚輩早已答應了管事,要先將手中幾本藥書記熟。人無信則不立,藥書還未讀完,晚輩怎能厚顏來找管事求那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