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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時,且不論究竟如何,他兩個只消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兩人遂不猶豫,左右甲二傳來方向與剛才雲冽查知一般無二,他兩個就沿著這道路,繼續往那裡而去。
這段路程著實不長,約莫只過了不足半刻工夫,他們就已遁了近千里。
越是離得近,徐子青剛剛平復的七情,隱約又有沸騰之勢。他連忙靜心,受了師兄一縷真元,叫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候他定睛一看,前面一片空茫,那七情六慾幾乎凝聚成風暴,扭曲得好似螺旋,又好似深淵,盡皆往一處中心匯集。他又將神識放出,雖說已然是化神期修士的神識,可是接近之後,就像是被什麼震盪開去,在無聲無息間,把它挪移到另一個曲角,送到另一個方向了。
徐子青微微皺眉,他同雲冽攜起手來,二人一起,就要穿越這欲情風暴。
一步一步,步履維艱。
相較徐子青,雲冽倒輕鬆不少,他修煉的劍道嗜殺嗜戰,但心裡冰冷無比,再任由多少情緒掃蕩而來,他都毫無所懼——甚至毫無所覺。
不過,因著他師弟多少受些影響,雲冽待徐子青已然適應著欲情風暴後,將劍魂稍稍催動。
劍魂釋放劍意,這劍意引動劍勢,短短一瞬,在雲冽周身,就形成了一個劍域。
凡境界高深的修士,總有一種神通,可將自家的小乾坤半顯化出來,成就一種領域,在這領域裡,大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徐子青可以,雲冽亦可以。
只是如今這欲情絕域裡,各種情緒激盪不已,徐子青沒絕了七情六慾,他的小乾坤也就難以在這境地顯化。
而雲冽只稍微借用了他那劍域,就把他自身與師弟二人,全都籠罩進去。
就見那鋒銳劍意如同一陣厲風,往八方十面急刮而走,不多會,那眼前身邊俱是劍意吞吐,如同千萬柄寶劍,把逼仄而來的七情六慾,都劈了開去。
這欲情絕域,便也因此在域中被套上一域。
徐子青對師兄的劍意再熟悉不過,若是個旁人站在這劍域裡,恐怕只會覺得萬劍穿心,比在欲情絕域中還要痛苦幾分,可若是他,就能順暢如意。
朝自家師兄笑了一笑,後,徐子青仍是攜了師兄的手,二人一起走得更快了。
穿越欲情風暴,那中心的人影,也越來越是清晰。
而越是接近中心,這風暴又平順了些,好似又回歸了那一片清靜野地。
徐子青見到了甲二,甲二也發覺了徐子青。
甲二連忙轉身,朝徐子青行了一禮:“見過徐少主!”他說完,目光就往右側上瞧了一瞧,神情昭然而顯。
徐子青隨之看去,那立在石前者長發微揚,微微垂頭,相貌一時看不真切。
但所有的欲情風暴,的確是繞著那人旋轉、肆虐。
這就是人魔?
徐子青心念急轉。
此魔看來與甲二相安無事,似乎並非暴戾之輩。
這般想過,徐子青便開口:“你……”
還未說清,人魔卻將頭抬起。
徐子青眼瞳驀然收縮:“你是……那個書生?”
第618章 見面
正驚異時,只見一股微風拂來,那人魔居然已是近在眼前!
徐子青因著驚了一瞬,故而反應稍稍慢了些許,只是潛意識裡動了念,妖藤簌簌而出,已然纏在他的臂膀。
同時,雲冽卻是更快,在人魔探手之際,他那本命寶劍即已斬出,劍意橫貫,急往那人魔手掌劃下。
虞展曾經到底不過是個書生,哪裡比得上雲冽身經百戰?
先前見了徐子青,他心裡激動,立刻動手,未嘗不存了要把他擒住的意思,但妖藤竄得快不說,他的指尖已是觸及到一縷寒芒,若是不躲,恐怕便要五指俱斷!
當下里,虞展晃身後退。
雲冽側身,略擋於徐子青身前,但他雖仍是擎著寶劍,卻不曾再前進一步了。
虞展周圍,欲情之氣越發洶湧,像是在應和他此時心緒一般,凝聚成無形力場。
他吶吶開口:“我要見……炎華。”
徐子青不曾收了妖藤,不過也不比剛才那般震動。
他仔細看了虞展,稍稍將指尖探到劍域之外,果真,那實質的力場立時纏繞在他的指尖,頓時有濃郁的情緒,自那處傳入。
思念……無邊無際的思念。
或許有怨恨,有悔恨,有痛恨,但這些恨意之後,真正凝聚成實質的,卻還是那股思念,以及思念之後的悲涼。
這書生,想見炎華。
徐子青想起宗主曾對他說過的人魔成魔契機,前兩位人魔,皆是怒者,自然周身纏繞的,就為怒之力場。而現在這股……分明是思。
思念,思戀。
他心裡忽然明白,書生執念的,正是他的弟子炎華。
既然如此情深,那當年是否……有什麼誤會?
想到此處,徐子青看向甲二。
甲二很是細心,他早已知曉人魔與炎華公子之間諸事來龍去脈,這時也不帶偏向,便把所有一一說出,詳盡道之。
徐子青聽完,不由一嘆。
這……
固然有炎華自作聰明、書生有眼無珠之故,可若是不是處處誤會,又有惡人作祟,至少在這書生凡人一世里,他兩個當能成就一雙恩愛眷侶,不論此情是否一世終絕,到底不會有所遺憾。
而今,這可真是……陰差陽錯。
不過,徐子青既然知道書生已成人魔,自不會還以為他所思所想與當年的書生一般無二。人魔為七情六慾造就,縱有執念,也未必能處處清醒。
略思忖後,徐子青開口道:“你說,你救回了那孩兒……”
虞展剛剛試探,對雲冽頗有忌憚,他再看一眼那妖藤,也知非是易於對付之物。他也的確早已不是那見識淺薄的書生,這時一舉不成,強自忍耐,聞言便把一隻手探入自己腹中,慢慢取出一個光團來。
借人魔成型時天地大法,虞展強行將孩兒破碎的魂魄融合,如今蘊養得已然較為完好,只是人魔魔氣沾染那魂魄,日後如何,還是難以預料。
徐子青打量過,心裡有些擔憂。
不過既然這孩兒救了回來,此後之事,再尋法子應對就是。
他點了點頭:“如此,你且跟我回去宗門,先尋一處住下,至於炎華見不見你,則要帶我詢問過後,才能答你。”
虞展聽得,身子猛然一顫:“……當真?”
徐子青一笑:“當真。”
他們師兄弟兩個此來,本就要尋找人魔,將其控制在手,以免被邪魔攏去,引得生靈塗炭。如今發覺虞展即為人魔,又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炎華,不論是基於師徒之誼,還是仙道大義,都要將他帶回。
然而,雖說因此人魔並不抵抗,可究竟後續如何行事,他一時卻不能決定。
至少,如今人魔不曾殺人,也不曾為惡,就不當輕率處置。
若是仔細尋摸,總能找到兩全其美之策。
虞展一時,歡喜難以自制。
居然這麼輕易就允了他?炎華,他、他終於可以去尋到炎華!
早先他對這仙修帶走炎華之事耿耿於懷,現下神智更清醒些,又聽這仙修願意給他這機會,那些怨懟,便消散了,再思及這仙修乃是炎華師尊,就壓抑住自己不滿的情緒,反而顯出了幾分書生原本的姿態來。
徐子青見了,也是微微搖頭。
這本該是凡俗間頗有才名之人,化作了人魔,可惜可憐。
亦……可嘆。
因著急於去見炎華,虞展小心將孩兒重新放入自己腹中呵護,再縱手一揮,把周身欲情絕域散去,也切斷了那天地間紛涌而來、源源不斷的七情六慾。
他若是一直汲取欲情之氣,就要慢慢行路,如今他寧可暫且不去增進力量,也要去見心頭摯愛,執念所在。
徐子青見狀,神色一緩。
然後,他往甲二處示意後,那甲二就將一件法寶取出,載了這人魔,隨同徐子青與雲冽兩人,以那暗道回歸五陵仙門。
在路上,一行人遇上正往北域而行的甲一,他得知兩位少主已尋到人魔,就也直接掉頭,同他們一起護送人魔——北域之事,短日之內尚且不會有所變化,還是早早將人魔帶回,方為重中之重。
因著走了暗道,一行人落點之處,還是在那萬木峰上。
駐守萬木峰的星奴前來拜見,目光落在那形貌詭異的虞展身上時,眼裡也不由閃過一絲異色。隨即他似也想起什麼,連忙垂目,不敢多話。
虞展早先得徐子青吩咐,如今把欲情之氣好生收容在體內,也不曾使出神通,他知曉如今炎華仍在養傷,自不願因自己之故,反而叫他心緒沸騰,難以調理。
然而他心裡激動之情,則不曾稍減。
徐子青對這人魔也有些憐憫,他亦是守諾之人,既然答應了要給炎華帶去他的心意,如今也不會食言。
當下里,他便說道:“炎華即在小蓮峰……你便先住在我這萬木峰,等我那徒兒炎華的回音,可否?”
虞展面上登時出現一絲急切,他先是身子一顫,隨後又慢慢坐了下去,道一聲:“好,你、你快去!”
徐子青見到,點了點頭,身子一個晃動,就來到那小蓮峰上。
洞府外,乙三一直守護,洞府中,雲天恆也一直等候。
他們感知靈敏,察覺有人前來,都是回頭去看,果真見到了那一襲青衫的溫和修士,認出了他的身份。
雲天恆眼裡閃過一絲喜色:“師尊回來了。”
徐子青朝他點了點頭,笑道:“天恆辛苦。”
雲天恆忙道:“哪裡算得上辛苦,不過偶爾動一動手指罷了。”
徐子青對這弟子向來喜愛,如今依舊對他讚賞有加,勉力幾句後,他來到寒玉池邊。裡面那一對並蒂蓮依舊挨在一處,而池水裡則多出幾許溫潤氣息,顯然是七葉青蓮已化入其中,而月華也回歸本體,仍舊慢慢為他胞弟療傷。
這並蒂蓮兄弟見到徐子青,也都紛紛將蓮精點了點,喚道:“恭迎師尊!”
徐子青說了“免禮”後,先查探了炎華的情形,他現下雖然還是羸弱,但比起最初已然不知好過多少,許多積累也在彌補,那七葉青蓮果非俗物,對他大有用處。
還有……
甲二曾對人魔出口,說是讓月華回來先詢問炎華之意,也不知月華當作是哄了那人魔,還是當真已然對炎華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