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頁
雲冽神色不動,心意一轉。
那一瞬,六煉劍魂釋放劍意,逼仄而出——
劍意與流光相迎,仍舊是劍意更勝一籌,可流光有出竅修士真元相濟,儘管稍落下風,卻也緊跟而上,生生抵住!
血巨人身上血光大放,滿身的血肉,都以一種極快的頻率震盪起來。
一重重血波流淌,好些木之青龍都被那震盪之力抖開,只有嗜血妖藤,將葉苞越刺越深,幾乎要鑽進血巨人法身的骨髓之中!
雙方好一通大戰,讓安謹姝、鬼屠陰山再並上血戾,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其中安謹姝與鬼屠陰山早已收手,只感覺到威壓強勁,要避一避風頭。而本來在相助師尊的血戾,那釋放出來的血鬼,則都在如此壓力之下,都被擠壓破碎,被一些妖藤橫掃過來,吸食一空。而後他再想要出手,卻再動念時感受到一種憋悶,竟然連真元運轉都有些滯礙起來。
那三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眾人都是眼力高超之輩,儘管插不上手,但也能推知出來。
邪魔道的那位既然有了法身,必然是出竅期的能人,與他對戰的另兩位神通高絕,但身形不變,又比他們遠遠超出,必然……是化神境界了。
越級挑戰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於天才縱橫的人物而言,在小境界裡戰勝超過自己的不算困難,可要放在大境界中,就要難上百倍——尤其是大境界越高,難度也是越高,化神至出竅的差距,哪怕是化神後期同出竅初期相較,都是天淵般的差別!
可仙道的兩人偏偏做到了。
那幾乎擠滿天幕的木之青龍暫且不提,吸食血肉來更勝邪魔的妖藤才尤為可怖,還更有那凜然劍意,即使他們遠在戰場之外,都能感受到切膚的鋒芒!
當真是——太可怕了!
那一邊,血魄魔尊沖頭的憤怒稍稍散去,但恨意反而更深了。
他與那人苦修許多年,也不過是元嬰境界,而這兩個小輩區區幾百年過去,居然已然是化神後期!可以看出,這兩人若是再過得一段時日找到契機,突破至出竅期也並非不能!
那冰寒徹骨的劍意,那嗜血妖藤,那不知何種神通凝聚的青龍,如此本領,他在此方大世界中,也是從未見過。
僅僅化神已然這般難以對付,若是真等他們突破,豈非一個照面間,他就要被打壓下來?
血魄魔尊到此時,又記起當年那人的言語。
當時也是與徐子青結了仇,那人談及雲冽對徐子青呵護有加,若是等他劍意大成,修成了氣候,再來對付就是千難萬難。他們原是做好了準備去滅殺心頭大患,他不過是為了討那人歡心,卻沒料到這兩人氣運如此,有那般高手不遠萬里前來相護,累得那人喪命!
更叫他憤恨的是,雲冽當時分明已被抓破丹田,即便拖世投生,也不當進境如此之快,還有徐子青,他兩人居然也是小覷了他!
種種情緒擁擠心頭,血魄魔尊越是對戰,越是憶起那人,登時心如刀絞,也不顧自己疼痛,將種種手段,都使了出來。
只見這魔頭手中血色長槍一時迸發絕強之力,所過之處空間都要割破;一時化作大鼎,想要鎮壓;一時再變作嗜人骷髏,瘋狂反擊;一時還分化千萬,若是被人隨意沾上一個,就要被撲食吞吃!
《血神寶典》並非尋常法門,它不僅能叫人以血肉修煉,還可將那被吞噬者的魂魄掌管,變成惡鬼,擇人慾噬,又能煉成血鬼,化作血海凶靈。
一旦凝聚法身,這些神通本領均可在法身上顯化出來,把那血巨人弄得人不人、魔不魔,可用法身使將出來,威力則是倍增。
雲冽與徐子青不慌不忙,他們也算身經百戰,就算對上出竅,那又如何?早在並尾雙星上時,他兩個積年苦修,也曾多番與麾下出竅星奴對戰,若是使出全力,雖不能將對方殺滅,但若是逃生卻並不困難,甚至將對方壓迫,亦未必不能。
現下他們也使出了所有本事,於他兩個而言,血巨人看著駭人,但真正死鬥起來,倒未必能壓制他們。
事實也的確如此,血魄魔尊恨意滔天時,直接想要以血巨人碾壓,後來見到兩人厲害,更是全不掩飾,把最為強力的手段都用出來。
只是即使這樣也未能殺死兩個仇人,反而先前附著自己身上的嗜血妖藤吞噬太多,甚至要牽引著他的精血,讓他根基折損。
血魄魔尊到底也是冷靜之人,如今這情形,他想要在此為那人復仇顯然是不成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怕是自己後路難料。
他猛然想起一事,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於是就不拘泥與一時成敗,只將手中神通化作一柄血刀,對著自己被刺破的諸多血肉處,就是深深一挖——
下一刻,血肉如雨落下,血魄魔尊忍著痛苦,雙手化作無數影子,用力生生把那所有刺入的妖藤都拔了出來!
鮮血流淌得也越是可怕……
妖藤來不及再度纏上,血魄魔尊已在身上罩了一座魔鍾,護住上下,他惡意地看了那兩人最後一眼,竟收回法身,重新變為尋常人的大小。
然後他袍袖一卷,將血戾與鬼屠陰山都收了過來,自己也猛咬舌尖,血遁而去!
徐子青和雲冽收了神通,靜靜落下。
兩人都不曾追去,只因如今境界相差,即便追上,也不能將人留下。
待落下後,安謹姝面色仍舊有些蒼白,卻是看向兩人,淡淡詢問:“多謝兩位道友相助……不知此時可否告知兩位的來歷?”
第616章 通報來歷
徐子青與雲冽對視一眼。
隨即,兩人皆將兜帽取下。
安謹姝看去,便見到兩個形容出眾的年輕修士,一人溫和可親,一人冰冷疏離,相貌都是極好看的。
如此俊傑,如此特質性情,轉瞬之間,她已然想起了一人。
稍頓了頓後,安謹姝問道:“可是戮劍雲冽雲道友?”
雲冽略頷首。
安謹姝又看向徐子青,此時則是篤定:“這位想必便是雲道友之道侶,徐子青徐道友了。”
徐子青微微一笑:“正是在下與師兄。”
短短數句言語,安謹姝已瞧出兩人行事之法,她輕輕一嘆,隨即又是清冷淡漠:“兩位道友年歲不及我,如今修為卻已勝我百倍,真叫人欽羨不已。”
這嘆息乃是真情實感,她雖因修煉這等法訣早已心如止水、平靜無波,性情上也難有波瀾,可是面對這兩人時,倒真不由得驚異起來。
不過她好歹也是曾經天龍榜上排行第三的絕世英才,即便在這中三千大世界中也同樣在短短几百歲間成就元嬰,本身極是不凡。故而只稍稍驚訝一瞬後,就立刻平息下來。
然後安謹姝斂衽行禮,正色說道:“多謝兩位道友救命之恩。”
徐子青連忙虛扶一記:“安仙子不必多禮,在下與師兄適逢其會,同為仙道中人,自不能袖手旁觀的,實當不得仙子如此致謝。”
安謹姝將禮數盡到,才站起身來,她秉性非是容易客套者,此時謝過了,便不再糾結,反而說道:“如今我要回去南域養傷,便不在此地多留,讓兩位道友為難。若是兩位道友有甚吩咐,只消以此物傳訊,我必不推辭。”
就如同上回徐子青給了一件木符一般,安謹姝也取出一把只有尺許長的晶瑩小劍,看起來倒像是件不錯的法寶。
徐子青見多識廣,也並不覺此寶如何了得,接過之後,又遞出一塊木符,安謹姝也同樣接了。
幾人都是知道,經過方才那一番可說共歷生死的遭遇,彼此間不說十成十的信任,也絕不再是尋常的萍水相逢。日後若真遇上了什麼大事,少不得互相要溝通一二,更甚至彼此相助,才為結交的道理。
因此,雙方自也不必矯情推拒,只在心裡記得,也就是了。
安謹姝做事乾脆,跟人說了這幾句,轉身就縱身遁走,便留下那師兄弟兩個。
徐子青見沒了外人,才對雲冽說道:“師兄,你是否有所覺得,那個血魄魔尊,仿佛對你我二人很是執著,就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他兩個都不是毫無戒心的遲鈍之輩,若是人有惡意,如何能夠不知?何況血魄魔尊絲毫不曾掩飾,那等恨意直衝而來,就好似寧肯同歸於盡,也要將他們性命留下似的。後來若不是那血魄魔尊眼見似乎拼命也不能奈何他們,否則恐怕他非但不會遁逃,還有有一場更為險惡的生死大戰!
雲冽也開口:“他的神通,略有眼熟。”
徐子青聽了,便在記憶里快快尋找起來。
這般仇恨,絕非尋常小事,而他與師兄去了乾元大世界兩百載,若是那裡有什麼仇人,只怕也不會和他們一樣,在這時回到傾殞大世界中。
所以,血魄魔尊與他們兩個,該是他們還在傾殞大世界時結下的仇恨。
而若說真正稱得上仇恨的……
徐子青忽然想起一事,面色就變得凝重起來。
在他的心裡,也陡然產生了一種恨意。
深吸一口氣後,徐子青一字一頓道:“師兄,你我二人在這世界裡,確是有兩位仇人……當年只除去了一人,卻還有一人,當時即已逃脫。”
雲冽也已想起,而後便見到師弟雙眼泛紅,心知不妥,於是稍走一步,手掌撫上他的雙目,一觸而過:“定心凝神。”
徐子青捏了捏手指:“……是,師兄。”
若真是那人,不僅僅是對方將他與師兄當作仇人,他更忘不了當年他與師兄被逼迫的慘狀!那極樂老祖仗勢凌人,對他們半路伏殺,師兄為救他這不成器的師弟,險些在那兩人威逼中徹底消亡!
那時他分明正與師兄兩情相悅,正是滿心歡喜,孰料轉眼即變,那歡喜化為痛楚,化作仇恨……若不是有好友趕來,師兄便再也回不來了……
從那以後,徐子青不敢懈怠,刻苦修行,好容易趕上師兄,終於能對師兄有幾分助力。可那時的無能為力,刻苦悲慟,徐子青卻壓在心底,終生不敢忘懷!
而如今,仇人出現了。
若不將其斬落,這心結不解,他怕是來日裡即便至於渡劫,也不能抵抗雷劫之後的心魔惑亂!
雲冽此時說道:“莫擔憂,喪家之犬罷了,當日之事必不會再現。”
徐子青緩緩按捺住洶湧的情緒,又緩緩地吁出一口氣來:“師兄,我知道的。”
不錯,正如師兄所言,當年他們不過是羽翼未豐,又是猝不及防,才會那般……如今他們早已非是羸弱後輩,剛才那一戰,也足以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