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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傾搖了搖頭:“若人魔之能只是如此,哪裡還稱得上‘應劫而生’?他既是因執念七情六慾變化,還能吸取七情六慾,對這七情六慾,便有極大影響。子青,你可曾想過,我等修士有這許多境界劃分,為何偏偏人魔卻是那般粗略?”
徐子青眼瞳驀然一縮。
莫非……他心裡有個可怕的念頭
紀傾點頭,聲音里頗有沉重:“你所想不錯。”他頓了頓,“陽魔,即為能影響元嬰至化神境界之魔,境魔與真魔,亦是鎮壓同等境界修士,不在話下。”
“修士即便修煉各種法門,卻並非絕情絕欲之輩,但有七情六慾者,皆不能逃脫人魔影響。且人魔之影響,非是及一人數人,而是數百上千,但來多少,卻是只要進入那人魔絕域,就再也不能傷及人魔。”
如此恐怖之能,才算是劫數造就!
聽到此處,徐子青的目光,卻不由落在了雲冽身上。
紀傾留意到,語氣也緩和一些:“雲冽所修,想必是無情殺戮劍道。”
徐子青見紀傾如此,心裡又是微動:“若是如師兄這般凍結七情六慾者,可也會受到人魔影響?”
他想起當年師兄也曾入魔,卻因此修煉出仙魔之體,那七情魔羅也早已被師兄吸收,照理說,不僅有劍道之故,還有那段經歷之功,師兄該不受人魔影響才是。
紀傾正色點頭:“不錯,若是人魔天下無能匹敵,卻也失去了天道本意。我輩修士中,意志越強者,越是容易清醒,而越是七情六慾淡漠者,影響越少。雖說如今修煉無情之道者甚微,到底也有一些,不過是修煉艱難,無情則難以領悟,領悟也難過心魔劫,以至於境界大多不高罷了。”他眼裡閃過一絲讚賞,“但修煉無情殺戮劍道者,原本便日日在那殺戮之中歷練,我聽聞此道因一情而引七情,需時則有,不需時則凍結,修煉時雖比起尋常無情之道更加艱辛,可一旦結丹,日後再來突破,就要順暢得多,便是在同境界對手之間,也能躋身佼佼,強悍無匹……雲冽修煉此道,倒是讓本座放心不少。”
徐子青稍稍鬆了口氣,人魔之能太過可怕,若是毫無方法,他也要生出擔憂來了。而今既然師兄不懼,他們也不會太過被動。
只是他也明白,僅僅師兄一人,至多只能是保住他與師兄不失,要是更多人,也是不成。師尊與同門、弟子們,還不能放下心來。
想到此處,徐子青不禁看向雲冽。
雲冽目光掃來,說道:“不必過於憂思。”
徐子青一笑,他自然也是明白,必不會動搖心境的。
紀傾也頗滿意,這兩個弟子悟性、意志都是極強,不愧是短短兩百載便在那周天仙宗闖出這等身份地位之人。
徐子青同師兄短暫交流後,注意力又重回紀傾身上:“宗主,人魔出世後,往往如何行事?我等又當有什麼章程?”
紀傾略作沉吟:“上古典籍有載,人魔恨意極重,往往大開殺戒,惹出許多風波。但其性情卻不擅陰謀,故而時常被邪魔道依附過去,反而借他之力,集聚勢力,攪起腥風血雨,使魔道大興。再有諸多劫數,邪魔道趁機肆意妄為,就將劫數推得更為可怕,引起更多傷亡。”
徐子青若有所思:“因此,人魔……為惡?”
紀傾思索片刻後,答道:“不盡然……典籍上所載,人魔行事當與其執念相關,只是我五陵仙門出世之後,僅遇兩次大劫,所見兩尊人魔,皆是因己身之過而遭受背叛,使得家破人亡,由復仇執念化作人魔,於是怒意沖天,及至成真魔後,所過之處,一片血腥。但當時也有仙道中絕強大能者數人,經歷無數艱苦,最終把人魔禁錮於冰川之下,日日煉化,再過得數百年,終於將其滅除。”
言下之意,這被怒火掌控的人魔,到底是作惡多端,也只能以誅殺煉化而處置了。但是否尚有因其他執念而化身人魔者,這代代相傳下來,皆不曾得見,自也並無應對了——且七情之中,怒火原本最易掌控人心,也最為激烈,這一回人魔還在不斷汲取七情六慾之中,多半也為“怒者”。
而“怒者”,自然是要除去的。
徐子青明了,為惡者自然該殺,即便從前只是遭遇苦難的凡人,但作孽即為作孽,不可因其當年遭遇而網開一面,否則如今被其禍害者,又該如何面對?終究是要為自己所做之事了結因果。
只是不知這一回的人魔,是否已然要開始作惡……
這邊徐子青仍在思考,那頭紀傾已是再度開口:“子青,人魔蹤跡尚不能得,並非本座尋你二人前來主要之事,其中重中之重,實為那天地大劫。”
徐子青一怔,立時回過神來:“不錯,人魔已然出世,既然早已有了應對之法,倒不必多想,反而究竟要有何等劫數,還不能得知。”
紀傾見他了悟,繼續說道:“人魔出世之前,邪魔道已然有所蠢動,許多州縣之地,便時時仙魔摩擦,比起百年以前,當真頻繁不少,卻不知邪魔道在醞釀何等陰謀。本座也曾遣人查探,一時仿佛凌亂,一時仿佛有素,只覺處處詭異。”
雖說人魔出世便有天地大劫,卻並非每次大劫皆是天降災劫,大多更為仙魔對立,造成種種慘況。
若是這回為邪魔道作祟而引起災劫,再有個人魔被其操縱,到時候釀成更大苦果,使得血流成河,也未必不可能。
——畢竟,如今天災之兆不顯,反而是魔災有了預兆。
第598章 宗門下令
徐子青若有所悟:“宗主的意思是?”
紀傾道:“人魔已出,大劫將起,調查之事,再不能同先前那般含糊。”
徐子青明了。
之前邪魔道異動,仙道中人雖也查探,但到底只是稍加留意,並不曾真正詳查,而今大劫預兆這般清晰,自然也要更加仔細才是。
那麼宗主喚他與師兄前來,大約就有交代。
紀傾此時繼續開口:“子青,你與雲冽為主宗派遣於本界之巡察使,本宗將有大事安排,便也要經由你二人同意,才可實行。”
而且雙方都是知道,待人魔現身,大劫顯現,則這件事也需得上報主宗。而那上報時所載消息,需得由巡察使與副巡察使兩人詳細說出,那麼下界如何應對的過程乃至前後來龍去脈,皆要有他們二人參與。
徐子青也頗乾脆:“雖說我和師兄如今有這身份,但不論是對一界之了解,還是對宗門中諸多勢力的權衡,都十分淺薄。宗主與諸位長老閱歷勝我二人數倍不止,哪裡輪得到我們指手畫腳?只消宗主同人商議妥當,再將結果告訴我等,再有什麼安排、吩咐,我與師兄也定然配合。”
紀傾聞言,心下安穩:“既然如此,你與雲冽且先回去,靜候本座傳音。”
徐子青就一點頭:“也好,弟子便與師兄告辭了。”
紀傾再不留人,師兄弟兩個往星石長老處頷首告辭後,也就離去了。
自然,待離去時,那引領二人前來的老者再度出現,袍袖一展,把他們傳送出去。
回到上峰後,徐子青又與老者告別,同甲一甲二等人相見。
因著宗主不過是要他們過去交談一番,總共耗費不到數個時辰,這峰頭裡倒也不曾發生什麼大事。
只是這上峰之名,卻要先立下了。
徐子青看向雲冽。
雲冽略點頭:“既已脫口而出,便無須再改。”
徐子青一笑。
不錯,在接回炎華時,他已開口說了“萬木峰”三字。只因那“戮劍峰”已為中峰之名,而這一座峰頭則為宗主賜予他們二人……左右他同師兄不分彼此,在這稱號之上,師兄果然與他所想相同。
竟好似,他將師兄納入自家峰頭之中?
如此一想,徐子青又不禁莞爾。
事實自非如此,只是心中想時,便覺有趣。
既然師兄首肯,徐子青也不遲疑,他並指划過,在這偌大峰頭之上,赫然就現出一塊空白石壁。他一轉念,又對雲冽說道:“師兄,不如你我一同刻字?”
雲冽看他一眼,也是允了。
隨即兩人同時出手,指尖上不過幾道光芒閃過,那偌大石壁之上,登時便寫下“萬木峰”三個大字,其中有劍意凜然,又有木氣氤氳,這溫潤與鋒芒相濟,竟顯出一種平衡相融之意境,讓人每瞧上一眼,觀感都不相同。
將峰名立下,徐子青和雲冽再度回去小蓮峰,去與眾多弟子、師長一起,看護那仍在重創之內的炎華了。
又有五日過去。
有一塊玉簡破空而來,直送到徐子青的手中,他將這玉簡打開,就得了宗主紀傾的傳音。
經由這些時日,原來是宗門已然有所布置了。
宗門裡那許多小峰頭之主、金丹期的弟子中,被擇出數百人,分為數十隊伍,每個隊伍又有十餘人,要分別前往此界各處,同各域各州宗門聯繫,仔細查探邪魔道的蹤跡,最好能拔出一些動作鬼祟的門派,自其中找出什麼線索來。
自然,為保弟子安全,每一個金丹小隊裡,還有有一位元嬰以上的大能同去護持,以便於能順利完成任務。
如此力量在見識過周天仙宗實力的徐子青看來,似乎有些寒酸,但他卻更是知道,在自家這宗門裡,金丹以上的弟子就已然可以開闢峰頭,收下弟子延續傳承,便是說明這金丹弟子,在五陵仙門已算是一股小型勢力,能稱得上宗門根基,而元嬰是中峰之主,過上許多年月,都已然能形成宗門內大型勢力,更是上層力量——由這等任務組成小隊,五陵仙宗已是拿出極大誠意,對這一次大劫預兆,也是抱有十成的警惕。
除此以外,其中最需注意之地,乃是一處所在——北域。
這傾殞大世界分為東南西北四大域,東域為仙道盤踞,往往少有邪魔道膽敢作祟,西域南域仙魔混雜,內中勢力也極複雜,正魔道之人在這兩地居住較多,但邪魔道亦不在少數。而最是混亂的便是北域,那裡妖獸邪魔很是張狂,就連仙道中人,也不能輕易將其控制,可好幾尊魔道巨擘,便都在那北域紮根,傳下道統來。
尤其是鬼靈門與血神宗,都是萬萬不能小覷。
宗主有意,派遣十支小隊,前往這北域之處,尤其監視那兩個魔道大宗的行跡。
徐子青略想了想,也傳音回去。
以他之意,僅僅是元嬰期的修士帶領金丹小隊便去探尋那等魔道大宗……恐怕難以有所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