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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師兄弟兩人再不必掛懷什麼,便是攜手出行,遊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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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大世界,亦有無數凡人國度。
此間有皇廷與修士氣機相連,並不同小世界裡那般有修士不得干擾皇朝命數一說,反而往往有修士參與到那皇朝更替之中,竊取皇朝氣運,或者運籌帷幄,或者乾脆置身而入,淬鍊道心……其中雖不及大劫時那般捲入無數大能,但慘烈之處,卻未必遜色多少。
徐子青與雲冽,此時正在一處名為慶元國邊疆之地。
此地為慶元國與東羸國交界處,兩國皆附屬於一尊五品宗門之下,朝中也有國師、供奉,乃是那兩座宗門弟子,並將那兩座宗門視為上宗,十分敬仰。
兩國地域廣大,內中也有不少山川河流,自然也有蘊含珍貴靈脈、礦脈者。因靈脈未必那般齊整,難以抽取,礦脈更是頗難開採,因此這兩國之人,便也擔負為“上宗”開採資源之重則,一國氣運,都與那兩宗相連了。
也是因此,修士之間素有爭奪,國與國之間,也時有交戰的。
這數月以來,有重雷落下,擊打之後復有暴雨沖刷,某處山脈之上,突然因此暴露出一條礦脈,乃是金源石礦。這等礦石可以提煉出一種金源晶,乃是能引動異火、促進煉丹之物,平日裡,若是煉丹師用上此物,在成丹時,也能多上幾分把握。修士修煉時,靈丹乃是不可或缺之物,這等礦脈,自是叫這兩個五品宗門,都想要據為己有。
偏生這礦脈所在之地,與兩國都頗是接近,一時間誰也不能占了大義,自然的,便是要以武力說話了。
而宗門之間若是為條資源便上下開戰,未免在其他同等宗門眼中成了笑話,故而兩宗乾脆頒下法旨,叫這兩國將士掀起一場征戰,勝者可得礦脈,敗者便要放手。
兩國國主雖不願叫屬下將士因此拼殺,但上宗之命,哪裡能夠視而不見?以往兩國若有災難,上宗亦有出手,護其國祚,而今上宗有命,他們亦不得推脫。
於是,在這交界之地,那一場大戰,正是如火如荼。
與此同時,在戰場周圍一座高峰上,卻有一位青衣修士與一名白衣劍修並肩而立,垂眼俯視戰場,心中生出種種感慨。
原來徐子青自覺觀想已到瓶頸,他己身之道亦早就分明,如今不能真正參悟,必然是積累不夠之故。因此他思忖再三,就有心到凡人界裡,去一觀凡人百態,或可有所收穫。
在一路遁行時,徐子青忽而見到有兩軍對壘,就同師兄雲冽,一齊降落下來。
戰場上有生死一線,有險死還生,有瀕臨死亡,有許多生生死死,正是極適合領悟那生死輪迴之道的。
從前徐子青不僅見過許多戰事,就連他自己,亦親身參與不少。但那廝殺之人,皆是身具奇異能為的修士或者異類,凡人並無那等特殊之力,要來如何對戰,他卻也是不知道的。
或許,待他看過此戰,能有幾分所得?
而雲冽……
他修煉無情殺戮劍道,奉行以殺止殺,而若要大成,無情之中便要有一絲友情,亦是要在殺戮之中留下一點生機。
此地,於他也是頗有用處。
第713章 生生死死
這些凡人兵士們,手持兵刃,列隊擺陣,呼呼喝喝,只待那大將一聲令下,就往中間咬緊,正是衝撞起來。陣型如長蛇,如猛虎,似流雲,似飛虹,無數將士以肉軀廝殺,刀兵相接,喊殺震天。
不多時,有刀劍入肉之聲悶響,便是血肉之軀栽倒在地,不及被人拖走,已成他人墊腳之物了。血水汩汩,於沙場上流淌成河,煞氣濃濃,塑成鐵血之魂。
有將士被敵者殺死,雙眼圓睜,眼神蒼涼,又有身受重傷之人,不及逃走,便奮力而搏,竟拖來敵人共亡。
每一次戰陣相交,都有許多兵將死亡,但在令旗指揮之下,卻有更多兵將咬緊牙關,將性命再度填入其中!
每一個兵將都想要勝出對方,他們只是凡人,不通術法,唯獨能拼殺的不過是一腔熱血,一股不願枉死的堅持。
然而……
徐子青目光微動,已見到在兩方軍陣里,那矗立而起的高台上,盤膝坐著的修士。
皆不過是金丹境界,在傾殞大世界裡便只是還算出色的年輕高手,在這乾元大世界裡,就更是顯得普通。
可僅僅是哪怕在五品宗門裡也僅是尚可的人物,在這凡人戰陣里,卻那般高高在上。他們眼見無數凡人為那一條礦脈慘烈爭鬥,眼裡卻毫無波動,仿若只看到一群螻蟻,不見一絲愧色。
於修士而言,或許凡人當真不過只是螻蟻。
但於徐子青而言,修士本自凡人而出,即便凡人幾如螻蟻,但螻蟻亦有輪迴,怎能肆意玩弄生死?
徐子青雙目之內,一瞬仿佛閃動著無數生生死死、輪迴輾轉之奧義,其中好似生出許多影像。
有凡人中本卑賤者,勤勤懇懇,終於魚躍龍門,又有一生忠義為國為民,然而終於惹得猜疑,以至於被鳥盡弓藏,死不瞑目……
而後神魂溢出,投入天地之間,輪迴轉生,成為寡婦之子,又是一生辛勤,得成宰相之位,然而待其有心侍奉寡母時,寡母卻已亡故,他痛悔之後,再度捲入朝堂,終於權傾朝野,卻又在有心謀反時被英明君主設計而亡……
其神魂再入天地,化作一頭野獸,此獸兇橫無比,吞噬無數,終成一頭妖獸,它凶性更盛,吞吃許多修士,終於被一尊大能滅殺,軀體妖丹,俱化煉材……
神魂再度輪迴,成為修士之子,身具靈根自幼修煉,後為宗門鎮守麾下朝堂,因要與另一修士爭奪寶物,便讓兩國凡人兵將出戰,後他方險勝,得寶物在手,而回歸途中,卻被一頭高階妖獸吞吃而亡……
再轉世,他再為凡人,自幼從軍,被迫捲入修士之間爭奪,後來戰死沙場,所在之國,卻仍是慘敗,所有同袍,皆被屠戮一空。
徐子青輕輕嘆息,收斂目中神光。
他心有不忍,但不忍又能如何?
輪迴百世之內,前世之我未必不是今生之你。
既為不可解事……便不解罷!
徐子青微微轉身:“師兄,我們走罷。”
雲冽略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再一恍惚間,這高峰之上,已無半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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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凡人心裡,皆以為修士有倒海移山、翻覆天地之能,此雖不中,但若修士修煉到了極處,與如此之能亦不遠矣。
而乾元大世界中,凡人雖是眾多,也聚集成無數國度、勢力,可他們卻也都知修士存在,其中有財有勢者,更往往與修士聯繫。
凡人仰慕修士,卻不會不知修士存在。
只是,即便知曉有修士存在,除了那等與其有聯繫者、可利用之凡人以外,尋常凡人再如何敬仰“上仙”,亦難以得到眷顧。
乾元大世界何其廣袤?無數地域,皆在其中。
有一處較為偏遠之地,地域同樣極是廣闊,資源則相對貧瘠。這裡有數個占據遼闊疆域的凡人大國,並沒有依附什麼門派——他們因一條寬闊媲美海洋的大河攔在這塊地域之內,隔斷了與大河之外修士的牽繫。
外面的修士境界高深者看不上這貧瘠之地,而境界低下者難以渡過此河,久而久之,此地之人,雖也知有“仙人”存在,但“仙人”於他們不過傳說,各國之內,便仍是以武為尊,至多不過是後天、先天的武者罷了。
也是因此,在那天災人禍之時,就沒有了求助的途徑。
譬如這連日暴雨,雨水傾盆而下,聚集於土地房舍之間,逐漸積累,淹沒人腳。那山上因大雨衝垮山頭,更引發山洪,自山上直衝而下,好似條條惡龍,要把這方圓之地,數國城池,盡數捲入一片汪洋!
在那一刻,無數的房舍皆被洪水衝垮,無數凡人被水浪捲起,在洪水裡浮浮沉沉。有些極快地變成了浮屍,還有些儘管極力掙扎,卻仍是難以逃脫,只能絕望等死。
許許多多的人死去了,許許多多的人想要活著,許許多多的人更在求救……渴求生機,渴求存活,無數的渴求,便如同這洪水一般,也化作了一股洪流,成將這無數人的呼喊求救,無數人的渴盼,變成了不知是否會有的,最後的希望。
求生欲,多麼強烈的求生欲。
在這天災之下,居然在無盡的死亡里,醞釀出了不甘認命的勃勃生機!
在半空中,有一襲青衣的年輕人虛空而立,他身側還有一位白衣男子,靜靜陪同。
青衣人低頭看時,微微皺眉。
他察覺了無盡生機而來,但到了近前他卻發覺,吸引他的,乃是那無數凡人的求生之念,是瀕臨絕望前的最後一絲奢望。
洪水太強勁了,就連許多後天武者,都被捲走。而先天的武者數目不多,縱使他們能浮空來躲避洪流,卻也有不少在力竭後同樣被水浪淹沒。雖也有武者想要救人,可在如此強大的天災之下,居然連自救也難以做到了。
徐子青神色微變。
就在他剛剛到來的剎那,便又見到有數千人被奔騰水浪捲起,又被另一道水浪撲進洪水深處,死亡大半……這種天災,對凡人而言,可不就是天傾之禍!
這無數人的生生死死,本應是輪迴一環,為徐子青觀想參悟之用。
他也本應如同神祗一般俯視天下,觀想生死,極力入道。
但若不出手,與他本心相違,若是以此參悟,於他而言,便是歧途。
徐子青並不猶豫。
只在心念一轉間,他的手中便已多出一把葉片,隨即有一陣微風吹起,那葉片四散,紛紛落入洪流。
眨眼間,葉片肉眼可見般速速漲大,居然化作了無數晶瑩剔透的青色小舟,穩穩噹噹地,浮在了那水面之上。
徐子青心念再動。
這些青舟瞬時遊動起來,竟是如同條條游魚,往那溺在水中的凡人竄去!在此時,它們便如同許多勺子,只消看準那水裡活人,就一個翻轉,將其舀上船來,漂浮開去。而它們似乎內中即是廣闊,便是十餘人、二十餘人同座,亦不覺有絲毫擁擠,寬闊非常。
那洪水裡的凡人,俱是喜極而泣。
“天降神船,我們有救了!”
“是仙人下凡相助?拜謝仙人,拜謝仙人!”
“仙人在哪裡?求仙人現身,也救救我的父母吧!”
“多謝仙人相救!多謝仙人相救……”
又有無數凡人心音,化作滾滾洪流,直衝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