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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長廊水榭,就見到一座大宅。
先天武者討好道:“此乃會客殿,家主於暖閣等候諸位仙長,絕不會怠慢了。”
徐子青微微笑道:“家主有心。”
先天武者見徐子青態度溫和,也是心下一松。如他這等晉級先天不久之人,雖是在凡人界頗有些臉面,可在修士面前,卻是不值一提。便是在這王宅前守門,也是花了好大代價求來的差事,不外乎就是為了多見一些修士,若是能巴結上一個,哪怕只有一點面子情呢,也能提一提他的地位了。
不過這差事雖好,卻也並不好做。
修為弱而身份高的脾氣不好,這些個先天即便是能伸手捏死他們,也得陪著笑臉好生伺候,可說十分憋屈。
修為弱而身份低的脾氣是好了,可就算同他們交好,用處也不大。
至於修為高的……那脾氣可就是百樣兒了,還常有怪癖。可不論怎地總是對他們這些先天難有什麼好臉色就是。
更多時候那是一言不合,就算不要人命,也要讓他們吃些苦頭。更甚者乾脆出手廢人修為——遇上這種情形的,也只能說是自個霉星高照、全無運道了。
這先天活了有一把年歲,見的人也多了,如今看這位青衫修士雙目純淨,氣息也是柔和,就曉得他必然年歲不大,而修為卻顯得很是莫測,足見其修為不弱。
能遇上這樣的修士,那先天不由得暗暗歡喜,可見這回他運氣不錯。
想好了要巴結,先天武者越發殷勤起來,一面引著徐子青轉彎、行路,一面給他說了不少王氏之事,也與他拉近拉近關係。
說著說著,自然就是說到了這一次任務相關,也便於向徐子青示好。
原來這王氏宗族裡有一支主脈,乃是嫡脈,另外則有八個分支,乃是庶支。不過庶支雖說也住在主宅里,手中的權力卻少,歸根到底還是掌握在嫡脈的手中。
而這嫡脈的,便是家主一脈。
家主只娶了有一個妻子,卻有十多個侍妾,共生下了兩個嫡子,五個庶子。其中嫡長子已然三十多歲,資質、修為都很不弱,更是拜在了天雪門門下,如今是仙途遠大,恐怕並不會接掌家族。那麼資質差些的嫡次子,就成了家族默認的傳人。
只是若要能做成家主,單純只是嫡脈卻是不成的,他們到底是修真世族,也要有修為壓著,才能讓底下之人順服。
這嫡次子王英悟今年剛剛二十五,修為才突破鍊氣三層不久。這資質的確是比不上他的嫡長兄,不過跟其他人相比,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王氏當代家族王康德,為了讓王英悟多些見識、長些閱歷,也為了讓他磨練磨練,便如同以往每一位家主一般,在突破了鍊氣三層的時候,高價僱傭高階修士來保駕護航,帶他出去歷練一番。
說完這些,眼看就要到了暖閣,那先天武者悄聲又道:“以往每回任務都是底價十顆靈珠,不過任務完成得好了,修為更高的修士……”他聲音更小,“……曾得過家主贈予的上品雙紋糙。”
話音剛落,兩人已然站在了暖閣門口。
徐子青沖那先天武者溫和一笑:“多謝你。”
先天武者忙道:“晚輩不敢,晚輩不敢。前輩快快請進去罷。”
徐子青微微點頭,就抬步而入。
暖閣里有張極大的軟榻,上頭坐了個身量敦實的男子,相貌雖是樸實,一雙眼裡卻含著精光,看著腹中頗有幾分計量。
旁邊也有數張小榻,也都坐了人,看著都是年輕,長得與男子有幾分相似,不過看著卻要英俊得多了。
見到徐子青進來,暖閣中眾人都是站起身。
那樸實男子一抱拳,先開口招呼:“不才王氏康德,敢問這位道友如何稱呼?”
這便是在問來歷了。
徐子青笑了笑,說道:“王家主不必客氣,我乃散修盟外盟徐子青,接任務而來。”
那王康德聽得散修盟三字,面上的笑意已是熱情了幾分:“原來道友是散修盟中人,也算是自家人了,方才王某未能親自迎接,真是失禮。”他說到此處,又眼光一掃,說,“這幾個都是王某劣子,不成什麼氣候,此番恐怕要勞煩道友看顧一二了。”
說到此處,他又呵斥:“還不去見過徐前輩?”這話卻是提點小輩們的了。
那幾個少年也是紛紛行禮。
為首的那個年紀最長,容貌氣度、衣著裝扮上也都要勝過其他幾人一籌,自然就是嫡次子王英悟。
果不其然,這青年一開口,就說道:“晚輩王英悟,見過徐前輩。”
而後才是諸多庶子見禮,也都滿是恭敬。
徐子青溫和笑笑,受了禮,又與王康德說幾句話,便被引到王英悟與王康德之間的榻上坐著。
此舉無疑便是要讓王英悟與徐子青搭上話,也爭取博一個好感。徐子青並不計較,手裡接了王康德親奉的茶水,而後就安之若素,靜坐不動。
那幾個庶子看來不過跟宿忻差不多的年歲,甚至更小,因著被養在世家族裡,也沒得宿忻的見識和底氣,故而好奇心重。他們雖是不敢明了去看,私下裡卻偷偷瞧了徐子青好幾眼,似在疑慮他分明看著這般年少,為何卻被父親這般另眼相待?而王英悟年歲大些,人也似乎沉穩一些,他應是也有些驚訝,卻掩飾得不錯,也沒有表露於外。
不多時,王英悟便主動試探了:“徐前輩如此年輕便修為高深,於散修盟里想必極受看重。”這世上誰人不愛被捧?他這般出口,勿論是否略顯唐突,該也不會惹人厭煩的。
徐子青接觸人少,可也不至於連被捧也聽不出來。心中雖覺得有幾分好笑,到底也是給了回應:“不過混口飯吃罷了。”
王英悟見他搭理,立時便有些鼓舞:“晚輩修為淺薄,卻是看不出前輩深淺。前輩天資縱橫,高深莫測,真使吾輩心嚮往之。”
說到此處,就露出憧憬神往之態。只是他面相大過徐子青,這般作態即便還算真心,卻仍是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徐子青實是不太擅長與人這般應對,他素來內斂,平日裡也不會賣弄口舌。這時給人一通馬屁拍來,若是發怒不至於,若是欣然領受,卻也覺得肉麻。他方才有些後悔,只覺得自個來得太早,竟是第一個來到此處應徵的修士。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正想著要如何接話,就聽見外頭有人聲響起,似是另有修士前來了。
徐子青不由得鬆了口氣,立時將視線投向門外,繞過了這一遭。
王英悟略有失望,不過也是看向門外,像是在觀望來人。
這回走進來的是兩名女子,身材都是婀娜,不過等形貌露出來,乍一見就讓人吃了一驚。
修士因修行緣故,向來生得不錯,便有容顏不佳的,往往有那脫俗的氣質映襯,也顯得有些秀麗。
可這兩個女修進來,竟是絲毫不讓人覺得好看。
並非是她們五官醜陋,相反兩人皮膚白皙,肌理也顯得細膩。只是一個左面一個右面,不知怎地被一柄利刃割破,入骨三分,生生把一張俏臉分作了兩塊,顯得生硬無比。
若僅是如此倒還罷了,偏偏不知是哪個出的主意,把那沒有毀去的半張臉上紋了奇怪的圖案,色澤斑斕不說,更是看不出輪廓,只能瞧見詭異的色塊,就把僅餘的一分顏色,毀得是半點也不剩了。
徐子青不認得這兩人,倒是很認得出她們的修為。竟然都在鍊氣七層!
不過只是不知她兩個年齡幾何,卻是不好判斷。
而王康德與王英悟見了這兩人,則都是神情一變。
王康德還好些,不過是臉皮抽了一抽,王英悟卻是遜色得多,面色已經發白了,額頭上也似有冷汗。
徐子青見到這兩父子這般情狀,不由得心下好奇。
不知這一對女修究竟是何許人也,竟能使王氏父子如此失色?
他還在思忖,王康德卻已是馬上起身,這動作可比方才見徐子青時更加麻溜,簡直是仿佛火燒了屁股,唯恐晚了一刻就要受皮肉之苦。
“鬼陰陽姑娘,王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說罷那是深深一禮。
那兩個女修不知怎麼身形微晃,已然進到屋內,一個伸左手,一個伸右手,都是捂嘴輕笑,齊齊發出聲來,聲線也是一般無二:“不敢當王家主的禮。”
徐子青越發訝異起來。
以他來看,這一對女修是看著貌丑了些,可行止間並無什麼不妥之處,說話時也沒有不當,很是和氣的模樣。怎麼就讓王康德這般如臨大敵了?
王康德仍是誠惶誠恐,把那兩個女修好生安頓,坐在了他自個的身旁。不說是讓幾個兒子跟她們套近乎了,簡直是恨不能在他們之間挖出一條海溝來,千萬莫要讓他們碰上一星半點才好。
且不說旁人是否看出,就徐子青瞧來,是很不給那兩個女修顏面,不由得暗暗皺眉。可兩位女修卻像是習以為常了似的,不時與王康德搭話,是落落大方,態度自如。反倒是王康德,越發顯得如坐針氈。
徐子青越發不解,而王英悟臉色更白幾分,是不敢朝那邊瞧上一眼。
終是有些忍不住,徐子青側頭,與王英悟傳音道:“王少主,不知那兩位姑娘是何人?”
王英悟抬頭,看著徐子青時,目光里很有些驚訝,險些脫口而出。隨即還是按捺下來,用了普通的傳音之法:“徐前輩不認得?”
徐子青微微搖頭,露出些許詢問之意。
王英悟忍耐著不顯露異色,傳音將那兩個女修之事緩緩道來。
這時候,徐子青才知為何王氏父子對她們如臨大敵。
其實那兩個女修是一對親生姐妹,相差不過一歲,原本都是個小家族的女兒,自幼生得貌美動人。
就在兩人少女初長成時,修為也有了鍊氣二層,在小家族裡,可算是極為罕見的資質了。因此越發讓她們的家人看重,起意要與中等的世家聯姻,以壯大家族,也為女兒們尋一個好的歸宿,獲得更多修行資源。
不想一夜之間,這小家族被魔修所滅,滿門盡亡,而這對姐妹則被魔修擄走,從此陷入魔窟,成為魔修爐鼎,受盡苦楚。
這時眾人方才知曉,原來這對姐妹竟是罕見的天陰之體。
天陰之體乃是女子中極為出色的體質,若是有水靈根,哪怕是三靈根四靈根的,修行速度也能堪比普通雙靈根。而不管是不是水靈根,天陰之體都是做爐鼎的上好體質。